春天终会抵达

突如其来的一场新冠病毒阻击战，宅在家里是普通人的正确选择。疫情中心的惊魂动魄，隔着电视屏幕看都觉得痛，对春天的期盼比任何时候都迫切。

2020年元旦，小镇逢集。想着卖苗木的人可能来了，兴冲冲去赶集。果真看见他们，欣喜如遇故人。他们面前的各色苗木，一律枝条光秃，看起来大同小异。卖苗木的人有本事，在枝头悬挂了色彩鲜艳的挂果图片，桃子红得娇，露珠晶莹欲滴；柿子丰盈盈，富态态，气定神闲；无花果像歪嘴小葫芦，憨态可掬；猕猴桃更是剖开来给你看，绿心的晶莹，红心的诱人……这一切皆如磁石，牢牢拽住了我。

好想在房前屋后栽几株喜欢的果树，却好几次被家人泼了冷水。婆婆畏惧公家纪律，正式提醒我：“小区管事的说了，你栽的花已经够多，再长就往绿化带扑了，不允许继续栽了。 ”当家的说：“你那些花木，枝枝蔓蔓已经影响小院的采光和通风，不能再扩张。”他们母子，我都不敢惹。心事只能憋着。

去年夏天特热，秋天又特旱，小区里好些苗木枯死了。询问管理人员：“可否自己买果树苗补上，果实共享？”人家同意，我才放开了手脚。

乡镇小集市，卖苗木的人不少。看卡车牌照，山东、安徽的居多。苹果、梨、桃、柿子、板栗、银杏应有尽有。都买回家不可能，必须做出选择，斟酌再三，买了石榴、柿子和无花果各一棵。苗拿在手里，目光还粘在卡车旁边。

结账后，卖苗木的山东老板爽气地送我一株金银花。这花一株开两色，一种纯紫，一种金黄银白对色，我在小区别人家的院落见过，很爱，不期而遇，正好将它安顿在屋檐下的缸里。缸里原本有株矮月季，因旱枯死。后来打算栽竹子，竹子还未等来，金银花却不请自来。看来，卖苗木的人不仅懂生意经，也懂风情，善传芬芳。于是，我像扛枪一样扛回几株苗木。

为什么执意要栽果树呢？缘于我童年的经历。家乡土地肥沃且辽阔，虽为鱼米之乡，但就是不见果树，连桃都没见过，更别说苹果，据说水土不服。有一家栽了一棵传说中的苹果梨，圈在高高的院墙里，馋死了我们，始终未见到真面目。可能那时候果树不像现在由果农嫁接好出售，种起来比较麻烦。也可能是我的乡亲肚子吃饱不缺油水就行，根本不去想零食似的水果。成人的世界实用为上，小孩子不是啊，小孩子心里有诗。

我买来树苗，既是想填补童年记忆的空白，也是想让我的大宝小宝观摩一棵果树开花结果的过程，让他们欣赏桃花灼灼，见识梨花带雨，触摸刚结的葡萄密如鱼籽，和果树一起生长。

小区里旱死的几棵树，不是因为生命力弱，是栽树人太敷衍，树洞挖浅了，根须吸不到地下水，遇到长时间干旱，自然就枯掉了。我珍惜这拾遗补阙的机会，扛回苗木就干起来，栽树的坑挖得深深的，先埋入菜籽饼，再安下树苗，填好土，踩实根部，旁边挖浅浅一圈，蓄水保湿。我十天半月来看一次，它们仍不干渴。

伺候花木这套武艺，我真的是无师自通。我的花栅栏成了小区一景，夏天，来来往往拍照打卡的不要太多。我栽的桃花开艳丽，阴雨天，倒春寒里，让人精神振奋。我栽的枇杷个大肉甜，没有本地枇杷的涩味。我相信这几株新栽下的果树也会蓬勃，虽然现在是严冬，还刚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可是要不了一两个月，这些树苗就会和大地一起苏醒，忙着发芽，忙着开花，忙着结果，忙碌且充实，脚踏实地，竞相履行好一株果树的职责。

闷在家里的这些日子，除了前院后院，哪里也去不了，好在我终于看到这些果树冒出青疙瘩了。天生万物自有思量，我猜为的就是让果树忠于果树，让众生忠于众生，让春天抵达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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