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本毛边书

毛边书让人浮想联翩，最初关于毛边书的概念是读书得来的，知道起源于欧洲，传入日本后，鲁迅和周作人都非常喜爱，由此介绍到国内，权威的说法是，周氏兄弟1909年印行的《域外小说集》就是最早的毛边书之一。1920年代前后，围绕这个话题还自发兴起了所谓的“毛边党”，鲁迅是始作俑者，大概相当于现在的粉丝团或朋友圈一类。

余生也晚，孤陋寡闻，对毛边书说不上情有独钟，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1997年，我为四川学者、时任四川文艺出版社编辑的龚明德兄的《新文学散札》写了篇短文，明德兄作为奖励，给我寄赠了他任责编、陈子善编的《董桥文录》毛边本，蝴蝶页钤有条形红色阳文“龚明德精校毛边本共200部此部编号008”字样的图章一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毛边书实物，也是我所拥有、珍藏的第一本毛边书。在1997年12月7日给我的信里，明德兄这样说：“毛《董》寄上一本，权作答谢您对《散札》的鼓吹，不用汇款来了。这是我用《董》发行2万册的给我之奖金3000元从工厂里印了200册毛边本。不是我的著作，我就不签字，说不定您碰着机会让作者或编者签字更有意义。”还真让明德兄说着了，董桥先生心仪良久，缘悭一面，陈子善教授我是熟悉的，当然要请他题跋。2008年秋天，在全国民间读书年会上，我终于请子善先生圆梦了，先生愉快地题到：“此书为重印毛边本，悠忽十二年过去了，与作者、责任编辑的愉快合作仍记忆犹新。

书缘如人缘，要的就是随缘，世间之缘，莫若此矣。说起来，此前虽然有柳苏推介“你一定要看董桥”，但我还真就没有读，这本毛边书也是我藏读的第一本董著。我对毛边书的印象、认识和喜爱，即从此正式开端，一发不可收了。二十几年来，见识的毛边书逐渐多了，自己的藏品也日益丰富，其中不乏名家精品和限量签名版，甚至后来我自己出书都特意告诉出版社“刀下留情”，订制些毛边书分赠同好。

但我对毛边书还有个自己的观点，一般大都认可为了插架方便，毛边书要裁去书根，不裁书顶和书口。我认为大家都忽略了鲁迅“三面任其本然，不施切削”的意思，也忽视了知堂“毛边可以使书的‘天地头’稍宽阔，好看一点”的情趣。如果切齐书根仅仅是为了插架方便，那就太牵强了。毛边书是以原始版本存在的，要像摆放线装书一样，应该横着放，书脊朝向架外，一册册摞起来叠放。毛边书不是顺应插架的，动用了机器切上一刀就黯然失色了，只有书根、书顶、书口都不切的三毛书，才具有纯天然的原味，也更接近毛边党党魁鲁迅翁的本意。因此，观察一本合格的正宗的毛边书，应该以三毛为准则。

毛边书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天头宽、地脚广、翻口阔，显得版心更为爽心悦目，便于悦读醉心者眉批、旁批和尾批，真是乐在其中，拍案陶然。读这样的书，更像是读人生大书，参差不齐，是生活本色，凡事没有绝对化，要顺其自然，要留有余地，有一个转身的空间。生命何尝不是一叶叶毛边呢，一页页切割开来，每一页都崭新饱满，富有生机和内涵，翻到最后，生命的厚度和光泽都余韵悠然，成为一种回忆留在生命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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