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商业大潮的悲喜剧 蒋兴强中篇小说《同行同根》读后

因这几年读过《丢失的人》《老家那盘青石碾》《远去的野渡》，我便记住四川作家蒋兴强了，小说、散文写得精彩。近日，读了他的中篇小说《同行同根》(刊《延安文学》2019年第4期)，眼前便浮现出一个特殊群体——“水果批发商”，很多情节不时在脑海回放，尤其是他们的生存状态、不同命运和小说提出的现实问题，引我思考，给我启迪。

《同行同根》的故事梗概是：地处川、渝、陕、陇四省交界处的天州“辽包水果市场”的106个商户，上世纪90年代初为避免相互恶性竞争，敢于创新，大胆组建经营联合体“老板集团”。从此，他们摸着石头过河建立健全管理制度，规模不断扩大，最终却因社会环境、内部人员、个人情感等诸多问题导致集团土崩瓦解。

一、人物形象鲜活丰满

塑造人物形象是小说创作的核心，而最难抵达的境界是看似随意、实则水到渠成让人物灵动鲜活。作者长期写散文、小说，又具新闻采编专业学养，该凝炼时惜墨如金，当精雕细琢时练达传神，小说以“解剖麻雀”手法引出人物，其精彩刻画片段俯拾皆是。譬如，描摹王不非游戏人生，喜欢坑蒙拐骗与妻子张勤顾家、贤惠、真诚的场面：“叮叮”一阵悦耳的电话铃，把王不非从酣睡中惊醒。他软绵绵地伸出一只手去拿电话，抓了两次也没够着，眼睛有些睁不开。

“麻将，麻将！总有一天，这个家要让你毁了！”在外间做午饭的张勤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湿手，一边跑进来抓起话筒，“喂！你好你好！行、行，我跟他商量。”她给王不非压严被子，连忙捂住话筒，对躺着的丈夫道：“南宁老杨说，发两车皮甘蔗来。”

王不非仍处于半睡状态，“叫他拉来，要又粗又长节又少的新鲜货。”王不非还想说啥，张了张嘴，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张勤松开话筒，皱皱眉又捂上，提醒丈夫：“根据天气预报，近两天云南、广西、重庆路上有雪，甘蔗可能会冻坏哟！”

王不非霍地向里一翻身，极不耐烦，“不说合不合伙，先让他发来！”王不非的意思：发来遇上行情好，趁势占股；若行情亏，只帮忙发一下货，让对方一人承担风险。

张勤反感这种卑鄙手段，正觉得难以启齿……

小说一开始，就推出人物并通过夫妻二人的语言、动作描写，把两个人的形象刻画得黑白分明。

还有，作者描写马丽萍当着丈夫蔡光亮面与王不非轻薄的情形，抓住人物的动作寥寥数语，便让两人的轻浮浪荡、玩世不恭立马鲜活起来。最见功底的是作者擅长一箭多雕，借叙事把多个人物神态描写得传神叫绝：乡村“劳模”大妈的正直，张勤的义气，村干部哥哥的阴险，跃然纸上。

二、故事情节精彩合理

故事情节是小说的骨架。从小说可以看出，作者对水果批发市场仔细调查研究过，熟知市场商战中商贩的人情世故，善于捕捉社会生活细节，并根据老板集团领导与员工间唇齿相依的关系及人物个性，对纷繁的故事加以整理、提炼，合理虚构，使得故事情节更趋集中、完整，更具代表性、典型性。从而形成小说一明一暗两条主线，即老板集团成立、发展到崩溃为明线，王不非与妻子、情人的个人情感及与晓安之间矛盾冲突为暗线，两条线索各自延伸又相互交织。就小说情节而言，作者并不固守现实生活事件发生发展的自然顺序，而是根据主题需要和故事推进，有省有略巧妙运用倒叙、插叙、补叙等手段，相互穿插、颠倒、交错，避免平铺直叙带来阅读乏味，令故事情节不断突起、推进，引人入胜。

如：张勤到云南收香蕉，当货车装满准备离开时，突冒“蕉农”编造谎言，说晚上如不继续收蕉会给小偷钻“空档”。张勤果断打110，揭穿对方敲诈行为。

张勤到红河采购菠萝，当收到半车后，突觉“筐子比开始装得少，反而重量还多十几斤”，经她验质发现，是村干部的哥哥给菠萝打了“上水药”。她与村干部及其哥哥针锋相对，借助“劳模”大妈巧妙化解争端。

……

小说精彩、合理的故事情节，贯穿始终，这对有效提升作品可读性尤为重要，令读者欲罢不能。

三、小说环境具有时代意义

任何一部小说，都离不开社会、自然环境描写，《同行同根》也不例外。小说依托中国西部川、陕、陇、渝四省市交界处的天州小城，通过“辽包水果市场”在社会变革大背景下生存、消亡的过程，反映社会变迁中众多不同的人物形象，尤其重点刻画的王不非、晓安因经商之道天壤之别，最终导致他们商战打拼形成巨大反差，让人读后印象深刻。

王不非因贪婪、好色、不讲诚信、不守规则、游戏人生，从老板集团董事长和“辽包水果市场”实际控制人，最后弄得集团解散、家庭离散、情人离去、人财两空，为人们所不耻；反之，晓安则因“做事细心，采货挑剔”，讲究诚信、守法，做人真诚、低调，做事实在，最后成为受人尊敬的成功企业家。

小说中王不非租房逼仄窄小、天州水果市场老破不堪、云广水果产地、集团夏季年会、贵州山高峡深路险等环境描写，都有助小说情节展开与人物形象塑造。还有质朴的水果商贩、果农与货车司机、骗子等众生相，统统被置于社会变革、市场经济发展大环境下，借用他们的眼光观照世事，其嬉笑怒骂与所作所为无不打上深深的时代烙印。如此对城乡文明、个人发展、社会进步等进行深刻反思，当经得住读者检阅与时间考验。

作者借对自然环境的描摹，烘托人物心情，如：王不非在欣赏《爱拼才会赢》时，仿佛看到蓝天下一望无涯的草原，他如那奋蹄驰骋的骏马英俊抖擞……这样的描写不冗长、不拖沓，简洁而灵动，恰到好处渲染了环境气氛，表达了人物的澎湃内心，反映出王刚组建“老板集团”时那种斗志昂扬的状态。

小说通过一水果市场的变化历程，展示出西部地区浓郁的风情，让庞杂琐碎的水果市场呈现出一幅幅生活画卷，让人如临其境，凸显了作者透过社会现象看本质的人文情怀。

□吴华

四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四川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