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在嶅阳旅店看见一位无名氏留下的题壁诗十一首,其中第九首是讽刺曾国藩的。 曾国藩:“惯闻誉者,得此即药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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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卢昱

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奉命调任直隶总督的曾国藩从南方往京城赶,路过沂州府(今临沂大部)境内。

沂州府区域内多山,陆路交通甚为困难。千百年的经济人文活动,已然让各种类型的道路构成纵横交错的交通网络。当时,以北京为中心,有主要道路通向四方而达于各省的省城,称为官马大道,简称官道。此外,各省省城设有官路地支线,通到地方主要城市,被称为大路。官路与大路都是当时重要的通商路,也是重要的驿道。地方各村落间又另筑小路,与官路及大路相连。

当时,行经山东的官道有两条,其中一条福州官道(从北京到福建)就经过沂州府。其在沂州府的经过路径是从泰安、新泰进入蒙阴,然后经垛庄、徐公店、临沂、李家庄、郯城、红花埠入江苏。

这条官道的初步形成可以追溯到明末,当时徐州驿路因黄河水决口而被冲毁,有人陆续寻求通往江南的捷径。清朝建立以后,从闽浙、淮扬诸路至北京走泰安、临沂一线最为便捷。

关于这条道路,清康熙十三年(公元1674年)《沂州志·驿递志》有这样的记载:“沂郡僻处东隅,元明无南北孔道,今则为九省通衢”,“郯城为东路之首,沂接邦城之驿,凡江南淮、扬、京、口、苏、松、常、镇等处以及两浙、豫章、八闽、三楚一切上差大人、黄华星使、升迁文武各官、各簿下于督抚提标将军各员承差等项,或自京师出于各省,或自各省达于京师,南来北往。杂巡靡宁,又有各省协饷解京钱粮,杠抬银鞘之属,用夫辄以千百,夫少差繁,民疲困极”。

由于沂州府境内的驿站相隔较远,如从沂州城往南到郯城驿要一百二十里路程,往北到青驼要一百余里,从青驼到蒙阴还要一百二十里,往返一次皆二三百里不等,造成“前差未回,后差踵至”的局面。自康熙十二年,沂州知州邵士酌量程途,在南路李家庄添设一驿,自沂州城至李家庄驿计程五十里,自李家庄驿至郯城,计程七十里；又将北路青驼驿移至徐公店,又于徐公店之北沂水县界内垛庄请立一驿,自州前驿至徐公店驿以迄垛庄驿,俱计程七十里,远近适均,稍苏积困。

沂州府的官道,受地形限制,复杂崎岖。乾隆二年,文学家程穆衡一行人经过沂州地区,在其著作《燕程日记》中留下了如下的文字记录:数百里山路“自琅琊山起,所谓具敖凫绎龟蒙羽及诸小山无名者,连绵亘属尽于泰岱,坡横石骨如枯株,如断楚,且沿途采石碎砾满地,车行其上,崎岖舂簸如附于桔槔,而与之上下,如是于囊而任其撞碎,所携箱笼未用布裹,俱成齑粉,人畜俱疲”。这样的山路,要走七八天。

曾国藩行走的路线,和今天的京沪高速临沂段相仿。十一月二十五日这天,曾国藩五更三点起,随后吃过早饭,黎明时从蒙阴的龚家城出发,坐轿而行五十五里,至新泰的嶅阳村打尖,此时已正三刻到。接着又起行,行二十五里至新泰住宿。自前一天,曾国藩一行在青驼寺吃饭时,便见到官道以西有大山,盖蒙山也。接连两天,都能看到此山并大路而向北伸展。到了本日,从龚家城行十五里,至蒙阴县,接着官道转向西行,似即蒙山北头尽处矣。至嶅阳大道至西,有一石山,士人称曰“青云山”,即嶅山也。

这嶅山,屹立在今京沪高速路西侧,在新泰城东3公里处,汶南镇境内。嶅山山体为花岗岩,呈西北东南走向。四座峰峦,一字摆开。远看主峰如莲花未放,海拔约495米。据《新泰县志·古迹》载:“山形尾乾(西北)而首巽(东南),其势欲走。孤蜂嵯峨,悬崖壁立,见于百里之外。”见于百里之外虽属夸张,但主峰突兀而起,孤立高耸,凌空飞峙,刀削斧劈一般笔直,如一柄倚天长剑,直插云霄,实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令人叹为观止。清人孔贞宣称:“青云,华岳之小影。”

曾国藩白天在轿中阅《魏策》《韩策》,时而抬头望望轿外的风景。夜饭后,他将《赵策》一二三卷酌加标识,又将胡刻地图批识数处。因为写小字太多,57岁的他,已经眼花得厉害。这一晚上,他到了二更三点才睡,结果还失眠了,屡寝屡醒。

究其原因,是因当天曾国藩在嶅阳旅店看见一位无名氏留下的题壁诗十一首。这组诗创作于乙丑(公元1865年)八月,其中第九首是讽刺曾国藩的。

“惯闻誉者,得此即药石矣。”虽然马上赴京升官,可曾国藩心里依然清醒。各种好话、马屁都听过的他,在蒙山之北、嶅山之南,看到讽刺诗后,一大把年纪还反复思索,辗转难眠。他觉得那些讽刺的话有几分道理,犹如药石,专治“找不着北”的病症,让自己时刻反省。

1872年3月1日,曾国藩发脚麻之症,舌蹇不能语。3月12日,午后散步署西花圃,又突发脚麻,由曾纪泽扶掖回书房,端坐三刻逝世。没人记得当年那首代表驿站文化的涂鸦诗作写了些什么,这一悬念也随着曾国藩的离开成为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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