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南宅子楹联书法赏析之十九 百岁三年联

□刘玉璞

本期对南宅子所藏的一副清代楹联进行赏析。此联阴包阳刻,底色的颜色已无法看清,黑字。以云山纹包头,刻盛开的莲花为底座,金黄色花瓣。品相较差,从目前残损看,每联单边都是用木板拼接而成,只是由于年代久远,保管不善而受损严重,多处已露出木板接茬。其中“梦”字处缺失严重,甚至能看到U型钉钉过的痕迹,疑似新伤,或由于当时个人所藏时保存不当所致木料起层脱落,以至于木茬不齐,损处薄厚不一。

百岁九旬,荷养老殊恩,试问从何邀旷典；

三年一瞬,忆与龄佳梦,于今只自倍酸心。

上款:淑德蒋姨母□□三周暨长男恩荣九品□官

下款:□□□前□□雅州府名山县□□通家□晚生李士则顿首拜。铃印两枚,一署癸未进士；一署李士(则*)。

楹联释义:(老夫人)九旬高龄接近百岁时(离世),时逢三周年纪念其长子又被帝王赐予特殊恩宠,试问这样罕见难逢的隆重典礼还能从哪里见到?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就像昨天发生的事,到今天追忆(老夫人)只能倍感心酸。

从这副对联的内容看,蒋姓老夫人逝世三周年之际,其长子正好恩荣九品官,因为受到皇上的恩典被赐予享受九品官待遇而更加感怀老夫人。撰联书写人叫李士则,是四川雅州府名山县的一名进士。下联落款处有两枚印章,第一个为“癸未进士”,第二个疑似“李士则印”。这样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副对联的成型时间在清德宗光绪九年(癸未年)之后,因为作者本人印章显示是癸未年进士,那书写时间肯定在癸未年之后。

该联是楷书书法,瘦劲挺拔,结体点画十分精神,既有欧体的架构,也有柳体的风骨。其中“于”字的写法是“简写”,其实不然!类似这样的字还有很多,如:飞、万、云、后等,古代就有这样的简写写法,放在不同的地方表示不同的意思,属古今异义。具体来讲,“于”不是“於”的简体字。《简化字总表》《通用规范汉字表》都没有规定“於”简化为“于”,《新华字典》对“於”的解释是“同于”,“于”“於”多数情况相通,但“于”并不能代替“於”的全部意义,“於”也并不能代替“于”的全部意义。同时“于”也是一个姓氏,但不同于“於”姓。在本联中,“于”是到、至的意思。史记·卷二十九·河渠书:“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于齐,则通菑济之闲。”唐·柳宗元·捕蛇者说:“自吾氏三世居是乡,积于今六十岁矣”。

晚清书论家姚孟起《字学忆参》中指出:“初学先求形似,间架为善,遑言笔妙。”怎样才算是间架为善呢?清代认为,《三龛碑》形极方严,意极灵活,与《醴泉铭》异曲同工。可见,欧体在当时是间架为善的极则。姚孟起的书法观仅仅是晚清书法阶段特征的全豹之一斑,但从姚孟起的言论中可以看到,以欧体为代表的唐楷在晚清书法学子心中占据着重要地位。黄自元《间架九十二法》也是以欧体为例的楷书字法总结,出现于晚清也有着深刻的社会背景。在清代后期,馆阁体书法与八股文章一样,已成为读书写字之人的必修之课,普及之广,影响之深,远远超过以前历朝历代。从道光年间开始,科举考试中对书法要求苛刻的做法愈演愈烈,同时挑剔的内容也从技巧风格扩大到文字结构乃至格式规矩等各个方面。要学而优则仕,想迈进朝堂,就必须接受馆阁体教育。擅长此道者在科举仕途上可以大获裨益,这就不能不对广大士子考生产生巨大的吸引力。可见,科举制是馆阁体广为普及的制度保障。从清代法帖统计情况看,在大众书法圈,颜体、赵体、欧体始终贯穿晚清时代。

由此可以看出,唐代楷书是馆阁体的重要源头。但是清人虽取法唐人,却把唐人的东西推到了一个极端,而百病皆出。正如丛文俊所说,“唐人能楷,出自科举,虽涉官用,而气度恢宏,多姿多彩。清人尚楷,原委并同,但以其尽出模仿,较其工巧,逼近雕版,遂成末流”。

需指出的是,平正规矩并非不可取,历代书家大都认为,对于初学书法而言,应该讲究结字平正。晋代王羲之《书论》云:“夫字贵平正安稳。”孙过庭《书谱》:“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我们应当明白,这里所说的平正和清代馆阁化的平正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不妨用相对平正和绝对平正来区分两者。相对平正的字是一种点画偏旁矛盾统一的平正,整字平正的前提下不排除字内点画或部首之间的呼应揖让。绝对平正的字则把平正的观念运用到字的每一点画中。苏惇元曾深刻地指出过分注重结字必然忽视笔法的弊端,并且提出了解决方法:“初学先只讲究笔画生动有精神,间架即不整齐严禁亦不妨。点画撇捺要一一先讲究得其诀窍,写地如古帖一般,后再讲究间架结构,如笔画先已写好,再习间架,一能整稳,即成好字矣。”

综上所述,晚清科举制度的规范和印刷条件的限制促使书法学习者依据科举要求和导向取法,对唐楷过分的重视和偏颇的理解所形成的弊端,左右着晚清中下层的书法教育。这些弊端依然影响着今天的书法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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