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郭靖应该怎么向黄药师提亲

原来你是这样的大侠——一部严肃的金庸社会史》作者:吴钩出版社:东方出版社吴钩

《射雕英雄传》第十八回写“西毒”欧阳锋带着侄儿(实为私生子)欧阳克、侍女、礼物,登桃花岛,向“东邪”黄药师提亲,请他将女儿黄蓉许配给欧阳克。黄药师本已应允了亲事,不想半路杀出一个“北丐”洪七公,也来向黄岛主提亲。

洪七公指着郭靖与黄蓉道:“这两个都是我徒儿,我已答允他们,要向药兄恳求,让他们成亲。现下药兄已经答允了。”欧阳锋道:“七兄,你此言差矣!药兄的千金早已许配舍侄,今日兄弟就是到桃花岛来行纳文定之礼的。”洪七公道:“药兄,有这等事吗?”黄药师道:“是啊,七兄别开小弟的玩笑。”洪七公沉脸道:“谁跟你们开玩笑?现今你一女许配两家,父母之命是大家都有了。”转头向欧阳锋道:“我是郭家的大媒,你的媒妁之言在哪里?”

欧阳锋料不到他有此一问,一时倒答不上来,愕然道:“药兄答允了,我也答允了,还要甚么媒妁之言?”洪七公诘问欧阳锋“媒妁之言在哪里”,是有道理的。因为在传统中国,一桩婚姻的缔结,绝不可儿戏,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唐朝将“媒妁之言”写入《唐律疏议·户婚》,“为婚之法,必有行媒”,“嫁娶有媒,买卖有保”。没有“媒妁之言”的婚姻,是不合法的。宋承唐制,也在法律上规定“为婚之法,必有行媒”。按宋人风俗、礼法,男子16岁以上,女子14岁以上为成年人,可以议婚,议婚“必先使媒氏往来通信,俟女氏许之,然后纳采”。洪七公替郭靖求婚,有媒人；欧阳锋替欧阳克提亲,却没有媒人,确实不合当时礼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礼法,并不排斥结婚之前的自由恋爱,而是说,男女两情相悦、欲结婚姻时,双方需要禀明父母,由父母出面,委托媒人,向对方尊长提亲。郭靖与黄蓉相识于江湖,不用说,自然是自由恋爱；如果郭靖要娶黄蓉为妻,则必须经过一套复杂的礼俗程序:首先,郭靖要请家中尊长(他双亲已去世,可由“江南六怪”代表)做主,聘请媒人(这个大媒由洪七公来做最好不过了),带着“定帖”与礼物,前往桃花岛,向黄药师求亲。黄药师若同意这门亲事,会收下礼物,并回“定帖”。

男方的“定帖”,一般要写明“男家三代官品、职位、名讳,议亲第几位男,及官职、年甲月日吉时生,父母或在堂,或不在堂,或书主婚何位尊长”。帖内还要开列男家的财产,“金银、田土、财产、宅舍、房廊、山园,俱列帖子内”。

女方的“回帖”,通常也是写明“议亲第几位娘子,年甲月日吉时生”,并具列陪嫁的财产:“房奁、首饰、金银、珠翠、宝器等物,及随嫁田土、屋业、山园等。”这一条很重要,因为按宋人惯例,女方带来的嫁妆,都归新娘子私有、支配,不计入男方家产。日后若是离婚,女方有权带走她的全部嫁妆。

因为郭靖与黄蓉早已两情相悦,相亲的程序就免了。那么交换婚帖之后,郭靖家还要请媒人往黄蓉家送“定礼”,“女家接定礼合,于宅堂中备香烛酒果,告盟三界”,并且“于当日备回定礼物”。然后,郭家择日给黄家送聘礼,聘礼之轻重,“贫富不同,亦从其便,此无定法耳”。送过聘礼,郭靖便可以挑一个黄道吉日,迎娶新娘子黄蓉过门了。当然,迎亲也有非常隆重的仪式,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参见吴自牧:《梦粱录》)这一套缔结亲事的礼仪,如今在广东潮汕一带仍有遗存。虽然是繁文缛节,但也彰显了婚姻大事的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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