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中的诗和远方

倪自放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高晓松为许巍写的这首《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刚刚发行的时候，被骂得不轻，许多人说高晓松是在矫情。但无法否认，并非高晓松原创的“诗和远方”，还是被人津津乐道。对“诗和远方”的描述，精准地击中了现代人对自己现状不满、更多寄希望于未来的软肋和泪点。

武侠小说作为文学的一种，具有多项造梦的功能，其中一项功能，就是满足读者对诗意和远方的追寻。武侠小说是俗文学的一种，但无法否认其中的文化含量有时非常高，比如金庸小说中对于茶文化的描述，就是对“诗和远方”之诗意生活的描述与营造，“金庸的小说里讲喝茶，喝茶用的水要去悬崖边打，上层的水不好，下边的也不好，喝茶用的水要用中间的。”

对“诗与远方”的营造里，首先要说武侠小说中的诗。

武侠小说中用诗最佳的，当数梁羽生。比如《七剑下天山》中的句子，“笑江湖浪迹十年游，空负少年头。对铜驼巷陌，吟情渺渺，心事悠悠。酒醒诗残梦断，南国正清秋。把剑凄然望，无处招归舟。”浪迹江湖的游子的境况，得到精准描述。

金庸的首部长篇小说《书剑恩仇录》中，陈家洛曾在乾隆的扇子上题诗一首：“携书弹剑走黄沙，瀚海天山处处家。大漠西风飞翠羽，江南八月看桂花。”此诗句有豪气，也有对乾隆、陈家洛关系的现实影射。

古龙小说中古体诗相对少，但不乏隽永的句子，道尽人生况味，比如古龙的《流星蝴蝶剑》的句子：“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绿鬓少年，忽已白头，人生一梦，梦醒便休，终日碌碌，所为何由？”

同是营造诗意的话语，梁羽生、金庸、古龙呈现了不同的特色，所谓“梁羽生写江湖，金庸写传记，古龙写人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武侠小说除了提供想象中的诗意，也提供了现实中难触及的“远方”，一如陶渊明心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场景与情致。《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请前来求亲的洪七公、欧阳锋在桃花岛喝茶，金庸这样描写桃花岛，“曲曲折折的转出竹林，眼前出现一大片荷塘。塘中白莲盛放，清香阵阵，莲叶田田，一条小石堤穿过荷塘中央。”

“黄药师踏过小堤，将众人领入一座精舍。那屋子全是以不刨皮的松树搭成，屋外攀满了青藤。此时虽当炎夏，但众人一见到这间屋子，都是突感一阵清凉。”

“黄药师将四人让入书房，哑仆送上茶来。那茶颜色碧绿，冷若雪水，入口凉沁心脾。”

竹林、荷塘、青藤、清茶，金庸用短短的句子，就营造了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场景，这不就是尘世中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桃花源”或者“远方”吗？

对于现代人而言，虽然唱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但在大部分时间里，“诗和远方”总是被“眼前的苟且”所羁绊，于是“诗和远方”经常存在于朋友圈或者武侠小说里。对“诗和远方”的追求，可以是朋友圈里拍下的路旁努力生长的一丛野花，也可以是金庸小说里的桃花岛故事。对现代人而言，两者都提供了满满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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