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唯有真实动人心

□ 王文珏

提起当时泪不干。《在一起》这部剧的力量，一半是自己挣的，一半是观众心中忍住已久的眼泪垫出来的。一个要落泪的人，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指头的力量轻轻一推，泪就开闸般涌出来。十个故事，十种视角，每个都取材自真实的人和故事。它们是一个个放低的摄像头，慢慢回溯进时光里，照进年初的武汉，湖北，中国。

全剧完成度最高的故事，是第一部《生命的拐点》，第二部《摆渡人》，第四部《救护者》。它们是最走心、最动人的故事，没有别的，就是真实。凡是能真实面对时光里的困惑、恐惧、悲伤、绝望、残酷者，便能真正得到后来所有的希望、勇敢、坚强、热泪与滚烫。就像没有一就没有二那么简单。

真实需要准确还原当时。《生命的拐点》，原型包括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83岁看护自己生病儿子的老母亲等，这也几乎是我们在今年一二月听到最多的名字和故事。开篇即武汉当时的茫乱，病毒不明，院长和医生们只能凭着职业的敏感和经验前行。不要说病人焦虑不安，医生也只堪在恐惧中仓促上阵。缺物资、缺治疗方案，护工保安纷纷辞职……冬日萧萧，长夜漫漫，时光仿佛被灰雾浸透，那种惶惶难安的氛围，让所有观看的人们重回昨日。

《救护者》，以上海援鄂医生钟鸣的视角展开。那种仿佛被打穿了一般、初见疫情的震惊，非常真实。ICU里早已住不下，目力所及到处是凌乱的病床，床的上方悬挂着病人换下来的衣服，就那么令人无望地飘立着。前几分钟，病人还在申请一份冻疮膏，等护士拿来时，人已经走了。走廊里随时有人死去，旁边病床上的病号又惊又怕又急，却一点也没有办法……朱亚文饰演的医生颓然坐下，满手套的汗汇成一股水流，掉在地板上。

我对钟鸣医生在情势最难时接受凤凰卫视采访印象深刻。觉得出他是一个非常悲悯的人，彼时彼刻，无异于深深折磨。很记得当时他那种浓重的无力与自责，深夜回到房间与记者连线时，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好了，我就想上班，上那种平平常常的班，因为太珍贵了。

难，诸如此类的艰难困苦，都在故事里得到真实讲述。而所有难，仿佛成为一种让人类伏地挺身的巨大力量，推着所有人，医生、病人、快递小哥、火神山的建设者……不顾一切往前走。《摆渡人》中，倪妮饰演的护士哭着要辞职，对疾病的恐惧和对家人的思念混合成情绪的爆发，在大雨的夜晚汹涌。没有人不为之动容，观看者的心和亲历者的心会因为最真实的艰难，而贴得更近。那一刻，护士的眼泪，是所有人的眼泪，岩浆般烫人。本身患有强直性脊柱炎的张嘉益，演出了渐冻症老院长的热血、艰难与孤勇。这个形象凝聚了许多医生的故事，技术路线上的敏锐坚持，提前布局防止院感的小心谨慎，职业的通透与生命的无畏互相沁染。当他瞒着同事，拖动僵腿一步步往楼梯上挪，那样的瞬间蓄满眼泪，也储满力量。

故事对细节的捕捉是传神的。大部分演员素颜无妆，没人考虑自己好不好看，口罩的压痕、黑眼圈一一如昨。台词的气口、对白自然合理，是同题材里难得的。谭卓演绎的传染科主任，是还原度最高的角色。好演员能淡化掉演这件事，成为医生，那种硬净，说话行动的干脆利落，带着职业的极度清醒显得如同冷漠。但如果去医院转一圈，最多的医生其实就这样儿。那是她们的铠甲，尽量理性少动感情，清清楚楚给你掰扯明白。你觉得她们有点冷，但当疫情袭来，她们会是最硬的骨头，拼尽力气把灾厄挡在身外。

缺憾也有，《在一起》因为十位导演分头拍摄，有几集不如人意。但那些真实的段落，配得上这段家国记忆。所有一线作战的医护，所有染病却坚强求生的生命，所有一边恐惧一边一次次出发的志愿者……与残酷对抗中迸射的滚烫光华，最终与人们观看时的强烈感受彼此搀扶相依。它们已经是生命再也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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