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考安东卫建置与沿革（连载二）

曹汉华

安东卫建置时间诸说辨疑

由于安东卫古城的悠久历史加上其独特的学术价值，关于安东卫的研究形成了一大批专论文章。其中较早的有日照文史学者丁涛《安东卫考略》（《日照文史》第三辑），该文引证相关资料颇丰，未予结论；学者丁超《明代安东卫建置年代考》（《历史研究》2004年第2期），推断安东卫设置于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至三十一年（1398）之间；学者张金奎《洪武时期山东沿海卫所建置述论》（《明史研究》第十三辑）有安东卫一节，认为是洪武三十一年（1398）建，未作具体考证；中国人民大学卢鹏程先生《康熙<安东卫志>与明清安东卫城》（《中国地方志》2016年第四期）重点解析了康熙《安东卫志》一书的编撰过程、卫城的相关史料、目的和职能，对于建置时间，未予确定。现就诸说剖析如下：

（一）洪武十七年说。该说法源自康熙十二年（1673）四月安东卫儒学署教授事、日照举人李簠题《安东卫志》：“洪武十有六年（1383），日本陆梁出没剽掠，不可控制。始命信国公汤和，于东海诸边，延袤数千里，严设城堡，辖隶臬司，选练墩卒，棋布守御，倭寇始尔得戢。安东遂成重地”。其根据则是《明史·兵志》：“洪武十七年（1384）信国公汤和巡视海上，筑山东、江南北、浙东西沿海诸城”。此后的乾隆《沂州府志》、光绪《日照县志》均沿袭了此说法。其实《明史·兵志》的记载是需要推敲的。

据《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五十九“洪武十七年（1384）春正月”后记载：“壬戌，命信国公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城池，禁民入海捕鱼，以防倭故也”，此处未言巡视山东；《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八十四“洪武二十年（1387）八月”后记载：“信国公汤和奏言宁海、临山诸卫滨海之地见筑五十九城。……先是命和往浙西沿海筑城，籍兵戍守，以防倭寇。至是事毕，还奏之”。也就是说，至汤和巡视浙闽回京复命也未提及巡视山东。为何《明史》中提到山东？原因就在于《太祖高宗实录》中提到的“宁海”，本是浙江的宁海，却让史志办公室的翰林们认作了山东的宁海（今牟平），于是将汤和的巡视区域便扩大到了了整个海疆。

（二）洪武二十一年（1388）说。岚山区博物馆安东卫分馆关于安东卫建置介绍谓“至洪武二十一年（1388），陆续增设鳌山、威海、成山、靖海、大嵩、安东七卫”，未知何据。《安东童氏家谱》记载其二世祖童宏“洪武二十一年（1388）调封安东卫掌印指挥，世袭”，似乎可为佐证。然家谱又记童宏“正统八年（1443）癸亥三月日卒，寿七十九岁，居官四十五年。”自正统八年（1443）上推四十五年，童宏首任安东卫掌印指挥正在洪武三十一年（1 3 9 8）；反之自洪武二十一年（1388）下推四十五年，则时在明宣德八年（1433）癸丑，童宏既未乞休亦未去世，何谈四十五年？所以，《安东童氏家谱》此处的记载有误。之所以如此，也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童氏家族口耳相传的来卫时间本是洪武三十一年，也就是其二世祖监立安东卫城并“请移于此”的时间。至其九世童晋修谱时，已经是康熙二十五年（1686）丙寅，而康熙十二年（1673）纂修的《安东卫志》已经将安东卫建卫时间定格在洪武十七年。导致童氏修谱人不得不怀疑自家记忆的来卫时间有误。考虑到二世祖童宏是与卫俱来，这一点肯定无疑，只好遵循官方史志而将二世祖来卫时间改为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另外《明史·兵志》以洪武二十六年（1393）为准，罗列了天下卫所，在山东都司中共有11卫4所。其中没有鳌山卫，雄崖所，浮山所，也没有威海卫，灵山卫，安东卫。如果洪武二十一年（1388）设置了安东卫，那么洪武二十六年（1393）统计天下卫所时，安东卫为什么没有呢？怀疑“洪武二十一年说”史料摘抄者引用原始资料为竖排，在抄录时误“三”为“二”，少了一笔。转至今日“三十一年”便成了“二十一年”。

（三）洪武三十五年说。洪武三十五年（1406）一说亦不足为凭。洪武三十五年（1406）即建文四年，此时围绕大统之争，建文帝朱允炆与燕王朱棣双方战事极为激烈，事关生死存亡，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派人筑城。六月靖难之役之后，已经是永乐天下，大局已定。

（四）弘治三年说。《续山东考古录》卷二十一记云：“明，弘治三年(1490)置安东卫”。安东卫《胡氏家乘》记载指挥佥事胡海：“永乐四年（1406）兵部奏升一级，擢本卫（忠义后卫）指挥佥事，仍世袭。十五年（1417）三月扈从北京，兵部疏奏准调山东都司安东卫世袭指挥佥事”。永乐十五年（1417）是弘治三年（1490）的前73年。永乐十五年（1417）就有胡海调守安东卫，又73年以后的弘治三年（1490）才建立安东卫，显然是错误了。另外，光绪十六年（1890）续修的《山东通志》也持此说法：“安东卫城在日照县南九十里，南距江南海州七十里，石城，明弘治三年所筑”，当是沿袭《续山东考古录》而来。

（五）汤和筑城说。该说法源自安东卫当地，民间流传甚广。对此笔者虽不敢全部予以否定，但仍有怀疑。查《太祖高皇帝实录》及《汤和传》，均未言及汤和在山东筑城事。但是民间何来汤和筑城一说吶？卫城如是汤和所筑，也不在洪武三十一年（1398），更不是三十一年（1398）之后。因为，《明史·汤和传》云汤和洪武二十三年（1390）“感疾失音”，二十七年（1394）病寝笃不能兴，二十八年（1395）八月卒，年七十。由此笔者想到了汤和的封号信国公。汤和称信国公在洪武九年之后，此前这个封号的受封者不是汤和，而是开国功臣徐达。《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二十五“吴元年（1367）九月”后记载：“平吴师还，论功行赏……封善长为宣国公，（徐）达为信国公”。众所周知，徐达是为朱元璋平定山东的功臣。《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二十七“吴元年（1367）十一月”后记载：“壬午，沂州王宣叛。大将军徐达引兵进讨克之……莒州周黻、海州马骊及沭阳、日照、赣榆诸县并随信将士皆相继来降”。联系到所筑之城先在坊口，后迁今卫城。会不会是徐达征战山东时所筑的简易城堡，并非设卫。汤和筑城是后人以信国公封号故张冠李戴，有待专家进一步论证。文化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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