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星辰

□杨梦竹

星星总伴随着浪漫的遐思，而我眼中，星星那最美的回忆时光被雕刻定格在大荔乡村的夜空上，是那么闪耀、那么美好而永恒着。

儿时的我无拘无束地快乐着，夏夜来临，外婆总带着外公和我一起，抬上竹床，搬来藤椅，坐在房前，闲话家常。

听说过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人与星相对，新星而出，婴孩降生；明星陨落，人间离人。一直想寻觅宠爱我的外公的那颗星，终是无望了，但我愿在心中永远为挚爱的外公点燃那星星之火，执念着为他营造出燎原之势，温暖在天堂里已几近五载的爸爸，照亮人世间仍相伴相依的外婆。

我去找星星了。星星，也不知道亮了没？

一

我眼中最亮的星，闪耀着奔跑的外婆。

二十多年过去了，幼儿园的小女孩到已为人母的教书人，一眨眼，如流星般闪过，但最亮的星星依旧眨巴着眸子，让我清晰地看到那幕黑白场景：一个农村老太推着自行车，缓缓地，后座上坐着她最宠爱的小孙女。每当要过省博后面那条宽宽的马路时，老太都会左顾右盼，略显笨拙，双腿如蹬车轮般欢欢地跑动起来，直到与小孙女同时到达对面的人行道上好几步时，才不显得那么担忧与惊慌。

如今，那个后座上的小孙女长大了，明白了太多当年不明白的事，最大的明白就是一个没有文化却深谙事理的农村老太，独自一人长达半年之久，在几乎陌生的城市里艰难地养育着她最小的孙女。

城乡之间、时空之间、家族之间，太多太多的跨越压在她一人瘦弱又坚强的肩膀上。不敢想象，其中各种的不易与艰辛，而一切，终化在了一个小女孩的星海缩影里：来自外婆的奔跑，不会骑车，却带着小孙女推车奔跑在她们的岁月星辰里。

我，去找星星了。星星，也不知道跑了没？

二

儿时短暂离开外婆，我在外借住几日时，疯玩失控到乡间小路上的几截木棍扎入脚中都全然不知，仍旧疯跑，直到开始疼了，才一路挣扎回到外婆怀中嚎啕大哭。

大大的土炕上躺着被村民团团围住的呲哩哇啦却动弹不得的我，实在是太疼了，我没命地痛哭着，失心疯似地使劲地捶打着外婆的后背。外婆一言不发，双唇紧咬，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任我没命地乱砸着她。

至今外婆都不愿再回想……对不起，外婆，我不是打痛你了，是刺伤你了。

我去找星星了。星星，也不知道疼了没？

三

我心中最暖的星，虽在流泪，却含着微笑。

修养很好的外婆总能让别人与其相处舒服，舒服到很多年前为她女婿的爸爸，在外人眼里都以为与外婆是亲亲的母子。所谓丈母娘爱女婿，是真的。

外公因病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磕绊一生、携手一世的与他风雨同舟的外婆。隐忍坚强的外婆没有流下一滴泪，只是坐在外公身边，握着他的发着黄绿色的病手，平静而徐徐道：“这老汉儿，睡着了。”我想，那时外婆的眼睛里是有星星的。

两年以后，外婆的星辰再次灰暗了，是为了她不是亲儿胜似亲儿的女婿——我的父亲。于煎熬黑暗下的妈妈不忍让年近八十的老母亲再受打击，想方设法全家齐力瞒着外婆，可怎能瞒住洞察瞬息的老人家，无法想象外婆心中早有预感却无比复杂的那深深一问：“你们告诉我，我的儿，到底怎么了？！”然后，失声痛哭……

随后，她即刻赶到古城。还未从外公离世的打击中完全缓过来，却要竭尽全力为女儿减轻负担，为孙女做好后援。她好像一下子瘦了好多，满头银丝。她的陪伴，让我觉得五年前的冬天也没有那么长，那么冷。

外婆的泪水是滚烫炽热的，那星星充满力量始终温暖着我，并将始终带着我和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走向未来的星辰里。

我们，一起去找星星了。星星，也不知道笑了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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