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山与佛头崖

张树新

《山海经·卷二·西山经》里说：“西山经华山之首，曰钱来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西四十五里，曰松果之山。濩(huò)水出焉，北流注于渭，其中多铜”，“又西六十里，曰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用现在的话作解释，即《西山经》先从华山系的开头说起，山叫钱来山，山上多松树，山下多洗石。钱来山就是今灵宝市豫灵镇境内的亚武山，洗石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料姜石吧。由此往西22.5公里，叫松果山，濩水从山里流出，向北注于渭河。松果山即今潼关县西潼峪的佛头崖了，其上也确实有铜矿，濩水今称潼河。由此又往西30公里，就是今华阴市境内著名的华山了。削成而四方说得很形象，古时八尺为一仞，五千仞的华山很高了，周围地广大约5公里。

《山海经》是中国地理志怪古籍，古人认为这本书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中期的好奇之士，陆续搜集整理众手成书的。所以，“松果山”之名在秦汉时就有了。南北朝时期北魏官员、地理学家郦道元，所著《水经注·卷四·河水四》中写道：“又南至华阴潼关，渭水从西来注之”，“灌水注之，水出松果之山，北流迳通谷，世亦谓之通谷水，东北注于河。《述征记》所谓潼谷水者也”。郦道元是从黄河上游源头开始，沿着河道向下游一段又一段记述注入黄河之水流的。他这里说又沿着黄河往南到了华阴潼关，渭河水从西边来注入黄河。他把《山海经》中的“濩水”写成“灌水”，且记述此水从松果山流出，向北流经通谷，世人称作通谷水，在东北方向注入了黄河。且说通谷水就是东晋人所著《述征记》里称作的潼谷水了（今人称作潼河）。可见，郦道元曾经考察过松果山。

至于何时称“佛头崖”，何时“松果山”之名淡出，笔者从古籍资料中没有查出。不过，从佛头崖上摩崖石刻，宝贵的史料《佛崖寺观世音洞重述记》里，笔者了解到了“佛头崖”的来历知识。石刻中有些字看不清楚，但大致意思明白了。《重述记》开头说：“本迹之记，文辞典雅，叙事精当，世出诸法，皆因时节因缘而始发之，山志久失修，碑石已残糊，拾遗文之记述”，大意说追溯事物之根的来历和事物发展轨迹的记述，要求文辞精美，叙述精当，世上出现的一切有形（实的物质）与无形（虚的精神）的法相（指诸法之相状），都是因适当时间的因果原因而开始发生的，只是《山志》很久都未编修过，有记述的碑石也已残破，只好拾取遗留下来的残缺文字来记述了。

《重述记》里所讲故事大致是：“昔靖帝时（508年）”，山上有毒龙，会变化成儒雅的老道到潼津府镇给人看病，发放丹药，设圈套骗人到山里然后把人吃掉。观音大士变作一位和尚，在山顶建草庵居住，为民除害斗智斗法，降服了恶龙，驱散了山上的妖雾瘴气。秦晋豫周围民众感念他的恩德，在山顶建座寺庙酬谢他，有许多人也随他出家为僧。建寺的第二年六月十九日，大士圆寂，满山异香仙雾，峰顶出现许多天神来迎接他，穿白戴孝的民众千百余人都看见了这一幕，都看见了他的真容，才知道是观音大士显相了。后来，官府听到奏报且赞叹这件事，划出寺庙属地范围，起名观音寺，周围15公里都有山林田地归寺庙管理，僧众设供敬献观音大士，“至唐贞观十年（626年）”，山上有僧众千余人，“又因地质变化”，从远处看峰顶很像佛头，就称作“佛头崖”了。

这里“靖帝”可能有误，有人称明嘉靖皇帝为靖帝，他倒是迷信方士妖术丹药，但生活在1507～1567年，而所注508年是北魏宣武帝永平元年，相差千年。据《资治通鉴·卷一百四十七》载：宣武帝崇尚佛教“陛下升法座，亲讲大觉，凡在瞻听，尘蔽俱开”，他亲自登台讲佛教经典，听讲的世俗凡人都明白了佛法道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由是远近承风，无不事佛，比及延昌，州郡共有一万三千馀寺”，于是北魏各州郡敬佛成了风气，各地共有13000多座僧尼寺庙，僧徒不计其数。所以，那时佛头崖建观音寺应该确有其事。再唐贞观十年是公元636年，所注626年不确。“又因地质变化”，可能是经历过地震，峰顶倒塌形成的远看像佛头了。

《重述记》里接着说：到五代时期兵火连绵，所建寺庙被烧毁。北宋时重修了寺庙殿堂，香火旺盛，民间久旱祈雨和诚心求子非常灵验。每年夏六月集会，秦晋豫信众沿路摩肩接踵，聚集山头的人拥挤不堪。后来又遇战乱寺庙被毁，只留下碎石瓦堆。1937年，乡绅侯文华率众重修殿堂，留有《修建佛头崖观世音大士正殿记》残碑。侯文华率众所修古木楼二层三间殿堂等，均毁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2011年初春，廉僧释本印根据别人陈述和搜集整理残缺碑文，写出了这篇《重述记》。

笔者是潼关高中1966届毕业生，1965年初春一日晨，春寒料峭，学校组织学生攀登佛头崖拉练，记得崖下都是树叶凋落的杂木，登上崖豁然开朗，眼前突然有葱郁的松树，还看见松果，后来读《山海经》联想此情景，觉得“松果山”名副其实了。那时，崖上殿堂、佛像、壁画、供桌等都在，大殿气势雄伟，傍崖洞修建，洞内有清凉甘洌潭水，令人流连忘返。第二年，先是佛像、壁画被毁，后来据说是县五七干校学员上山拆毁殿堂，把木料等转运下来修了校舍。侯文华率众所修殿堂只存世30多年。可见，佛崖寺经历坎坷，命运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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