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传承 “香”飘长安

艾叶是制作梅花香的主要原料成排的线形香需要划开晾晒秦岭山里各种药料十分丰富经过一个夏天的风雨洗礼，万物逐渐殷实，配料药力充盈。

秋初，天高气爽，湿度、温度也都恰恰好，是香坊一年最忙的时候。

秦岭脚下，浐河边，晨露未晞。

一老一少父女俩肩挎提篮、手握镰刀，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老父步履稳健，精神矍铄；少女一身汉服，清秀典雅。

他们同是“长安香品制作技艺”的传承人。

两代掌门接续传承

9月1日上午，秦岭北麓。雨后的天王村云流雾笼。阳光经云雾筛漏过滤，在田间地头投射出各种图案，犹如放映着幻灯片，美轮美奂、变化多端。进山采集艾草和薄荷的屈氏父女俩，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宛若人在画中游。

这样的场景，其实也是近几年才出现在乡亲们的视野里。

因为美食，女儿屈维把大学坐标锁定在了重庆。毕业后的3年里，她一边做着专业“吃货”，奔波在去往各种美食场所的路上；一边饱受思乡之苦：儿时过家家做香的场景时常在眼前浮现，各种药料燃烧后的清香似乎时刻都氤氲于鼻尖、萦绕在指间……

这场关于味觉和嗅觉之间的争夺战历时3年之久，在2017年决出了胜负，她决定回到关中老家，膝前尽孝，传承制香手艺。

彼时，身为长安香品制作第七代传人的屈岳利已经年近花甲，半生从事制香手艺的他，因为长期提拿重物，右手虎口位置开始肌肉萎缩，大拇指变得消瘦无力，连吃饭都改用了叉子和勺子。

如何传承祖辈留下来的制香手艺，其实多年前就成为屈岳利的心头愁。祖上前六代传人都是男丁，不巧自己膝下仅有两个女儿，长女早已出嫁，唯有小女尚未出阁。而制香工序繁多，每一步都是体力活。一方面不能让祖传手艺断传，一方面又着实不忍让身单力薄的女儿参与其中。

就在备受如何抉择困扰之际，女儿屈维回到了身边。

“我家的香分两种，一种是祭祀香和艾草梅花香，比较笨重；一种是药草线形香，小巧精致。我可以先从线形香入手，以后做梅花香的时候，请工人就可以了。”半小时的脚程，父女俩赶在太阳升起前，将前一天遮盖好的梅花香重新晾晒开来，屈维一边干活一边回忆3年前回家时的心路历程，“我们屈氏香坊，从来就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那我更不能因为女儿身，将手艺在我这里断了传承。”

回到双亲身边之后，从此便将制香手艺从头学起。3年来，屈维全部掌握制香的所有流程和诀窍，成为第八代“长安香品制作技艺”传承人。

长安香火源远流长

“晒香对火候的拿捏十分讲究，晒不透易发霉不能久放，气温过高晒爆了，无法回炉重做，就彻底报废了。”翻晒梅花香需要反复起蹲和弯腰，一番劳作之后，屈岳利的额头上已经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双手也开始揉捏着酸胀的后腰，“古法制香，讲究吸收天地精华，每一步又都是人工手动操作，偷不得懒。”

初秋的太阳余威尚存。完成了上午的日常工序，来到香品制作传习演播大厅，屈岳利端坐在太师椅上，接过女儿沏好的茶水，开始讲述自家香坊的历史。

“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屈岳利说，有关香的记载很多，流传较广的当数北宋丁谓所著的《天香传》。“香的诞生，最早用于祭祀。有蜡为眼、香为饭的说法。焚香时烟雾上浮，被人们认为可上达神灵，是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与神灵互通的媒介。后来逐渐广泛用于民间生活当中，比如沐浴熏香见客以示尊重、焚烧艾草柏枝驱瘟祛病。”

屈岳利说，自家屈氏制香的历史可追溯到清道光五年。当时的长安城，已是十三王朝的京畿之地。从汉少陵到明十三位藩王陵；从佛教六大祖庭到一般寺庙；从皇宫祭典到民间祭祀，长安自古以来就是香火圣地。而长安区天王村南依秦岭、北邻浐河，制香所用天然山涧水以及各种中草药原料，都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

“我家珍藏着一张地契，上面有祖辈早先置地开香坊的记录。”屈岳利说，第一代屈盈魁，于道光五年（公元1826年）于天王村置地创办制香作坊；第六代屈根学，1973年创办“长安县引镇公社天王香厂”。“屈维是第八代，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女传人，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我希望也相信屈氏制香在她这一代，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新，成为屈氏制香历史上具有节点性、代表性的传承人。”

继往开来研学传习

茶过三巡，屈岳利满怀慈爱与自豪的眼神打量着女儿屈维：“剩下其他的细节你和她聊吧，传承的接力棒已经交到她手上，你也顺便考考她这个传承人够不够格。”

父亲的调侃让屈维略显羞涩。“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现在的衣着好奇，那就从我穿汉服说起吧。”屈维说她3年前决定回家接手学习制香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并了解了汉服文化，“我最喜欢宋裤和明制汉服，身着汉服制作香品，便格外有仪式感和神圣感，衣着能提醒我这是一项古老神圣的技艺和事业，必须认真谨慎对待。”

轻呷一口茶水，有了汉服的开场白，屈维讲解后面的内容便变得轻快随意许多。

“其实做香，我从小就耳濡目染，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做香，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都是模拟做香的场景。但是从重庆回来再学习做香，那是两个概念。”屈维说，“业内有药香同源的说法，制香的发展进化紧随古代中医，我们常用的药材和配料有40多种，配伍的药料不同，功效也随之变化，比如有温经散寒的、行气通络的、泄热拔毒的、安神保健的。”说话间，屈维来到产品陈列博物架前，将各种线香，以及香珠、香牌和香囊等衍生品也一一介绍，如数家珍。

“至于步骤，可粗略分为碾香料、配香、和香泥、装香桶、压线香、铺香、翻香、切香、划香、晒香、理香、收香、石压、分香、包装和窖藏等等，每一步都很讲究，蕴含着数代先祖艺人的经验和诀窍。”

随后，父女俩从香料称重配伍到划香晒香逐一演示了一遍，确如屈维“就像压饸饹”的比喻，当然原料和工艺要讲究得多。

说到前景展望和以后的规划打算，屈维说，他们家的祭祀香专供黄陵祭祖，每年订单稳定，而五行梅花香和各种线形香销售流水也有数十万，“过两年，让我老公把工作也辞了，回来搭手一起干。现在香坊旺季要生产，淡季要接待研学和传习，实在忙不过来，多个人多份力。”

文/图本报记者李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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