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得坚刚绕指柔 忆牟怀斌与陈忠实往事

?已故著名作家陈忠实名言

陈忠实的长篇小说应世，一下子让西安东南依骊山、三面环水的黄土台原——白鹿原窗户眼里吹喇叭，名闻四方了。土生土长于白鹿原蓝田县东龙牟家村的牟怀斌，虽则读过小说《白鹿原》，可对乡里乡党的陈忠实其人，一个名作家、一个穷教书匠，乃是身背捎马子看骆驼，望见搭不上。事有凑巧，牟怀斌在西安交通大学书画院主笔、主讲，收了一个名叫朱雨欣的女弟子。雨欣在思源职业学院做水电部主任的父亲，眼见女儿说话有了道道，办事有了样样，字写得天天出息起来，便知道跟这位书法道行深、国学底蕴厚的高人的调教有关。

思源职业学院东依白鹿原、西临浐河灞水。2004年秋，原上盖了一座四合院，名曰“白鹿书院”，请陈忠实出山主持，图个名人效应。陈忠实嘛，人如其名，办事忠厚实在，心怀应人事小误人事大的乡训，“白鹿书院”开张时，他四周八下托人，想物色个白鹿原出来的书画家撑撑脸面。雨欣的父亲闻讯，一下子就把陈忠实的心思儿与牟怀斌先生联系了起来，喜滋滋跑到陈老跟前说：“我给咱寻了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书画家！”经来人一五一十介绍，陈忠实拍掌乐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快请牟先生相见。”

牟怀斌应约来到白鹿书院，雨欣的父亲脚踏进院门就大声报讯：“书法家来了！”陈忠实见来人中等个头，身板硬朗，四方脸庞，抬头纹、鱼尾纹与自己少不了多少，年龄相仿，忙拉了手问好。书院里笔墨纸砚早已侍候停当，牟先生心知是让他一试身手的，也就袖筒揣棒锤直来直去走到桌前道：“我是白鹿原人，来到白鹿书院，就将《白鹿原》里引牛才子那首七绝书录出来，各位见笑了。”

陈忠实哪里知晓，中学校长、语文教师牟怀斌将掏钱买的《白鹿原》连续读了三遍。他最敬佩以牛才子为原型的朱先生那“君子慎独”的浩然正气，把书上朱先生呵斥“南国多才子，南国没学问”那段话，早已背得扎到肚里了：“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解惑。当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吾等责无旁贷，本应著书立论，大声疾呼，以正世风。竟然是白日里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夜间寻花问柳，梦死醉生……”怀斌用草体狂放地写了那首登华山顶峰的诗：“踏破白云万千重，仰天池上水溶溶。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

陈忠实在旁目不转睛看着，大声道：“好，好啊！见了一场场草书，没见过你的。明日个登亮宝楼去，亮咱白鹿原书家子一手！”次日晨，牟怀斌如约进了曲江亮宝楼，服务人员领他登四楼与陈忠实相见。忠实说：“咱哥俩谝十分钟再下二楼，那里文房四宝早摆好了。你嘛，表演十分钟，写行草。我规情今日来的人多，没得比你的……”

广众人庭里，写什么呢？牟先生想到了清朝周希陶《重订增广昔时贤文》里的几句诗：“友如作画须求淡，邻有淳风不攘鸡。小窗莫听黄鹂语，踏破荆花满院飞。平生最爱鱼无舌，游遍江湖少是非。”

四围的学者、书画家、观众、官员齐声叫好时，陈忠实却冷不丁说：“应写明代唐伯虎《画鸡》诗——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牟怀斌答：“不敢，不敢写。咱是无名之辈，岂敢偌大口气！”

《南非华人报·书画周刊》的三个记者扛了摄像机，全程跟拍。待忙罢白鹿书院的活，跑到牟怀斌跟前道：“明日开机，给你四个版，图文并茂报道一下你，行不行？”常言道，口袋没铜，尻子甭拧。牟先生急忙摆手：“使不得啊使不得。我是穷教师……”

记者答：“先生莫怕，不要钱，一分钱都不要……”牟怀斌跟陈忠实在亮宝楼露了回脸，没掏钱风风光光上了报，还被聘成了陕西省白鹿原文化研究院副院长、陕西省教育书法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书画创作院西安分院名誉院长、白鹿原书画社名誉社长、西安交通大学思源书画院顾问。

（刘荣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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