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大儒贺瑞麟的 “劝学箴言”

清麓书院之昭告文字

西安的厚厂先生酷好金石，精于文墨，暇时流连于书肆门店间，选拣心仪之物，且多有收益。其无意间觅得贺瑞麟先生于同治十年（1871）为张恭人所撰并书墓志拓片，内中夹带一张十分珍贵的清麓书院之昭告文字，是近年发现的贺氏精彩文墨，具有文物鉴藏和学术研究价值。

复斋先生贺瑞麟（1824—1893），名均，字角生，清末著名理学家、教育家、书法家。同治中创办正谊书院，毕生诲人不倦，名满天下，弟子遍及三秦，远涉齐豫。清廷采纳陕甘学政吴大澂奏请，授予其国子监学正衔，晋正五品衔。贺瑞麟是真学问家，为关中首屈一指的集理学之大成者。有《清麓丛书》汇编刊行，影响巨大。作为造诣高深的一代大儒，贺氏每日搦管不止，一手楷书端庄厚重，自成面目，百余年来，后辈晚学皆以能得老夫子只言片字翰墨为幸事。

贺瑞麟作为名震关中的耆宿，迄今传承下来的碑碣石刻可谓异彩纷呈，大多拓制裁订或印刷流通，作为字帖供人临摹学习，其墨珍仅限于部分楹联、斗方、条幅，且多在私人藏家手里或博物馆中，大众难得一睹风采。从纪年题记可以看出，该书作乃写于同治九年（1870），贺先生已是近天命的年龄，书风蔚然成型，笔划老练，字字珠玑，一丝不苟，结构严谨，力透纸背，虽经一百五十载，因在书页间妥为安放，故至今保存完好，无折痕、无污渍、无蛀蚀，墨色如漆，焕然若新。

从内容可以推断，此物为清麓书院成立之时举行释菜之礼上贺瑞麟先生宣读的昭告文字。释菜，亦作“释采”，古代入学时祭祀先圣先师的一种典礼。《礼记·月令》：﹝仲春之月﹞上丁，命乐正习舞，释菜。”郑玄注：“将舞，必释菜於先师以礼之。”《新唐书·儒学传上·孔颖达》：“帝幸太学，观释菜；命颖达讲经。”明季归有光《顾夫人八十寿序》：“公予告家居，率乡人子弟释菜於学宫。”东汉应劭《风俗通义》记载：“孔子困于陈蔡间，七日不得食，而弹琴于室，颜回释菜于其户外，以示对老师的敬重和不离之意。”释菜这种传统仪式，从古至今，一直被读书人奉为重学尊师之圭臬，秦以后遂成制度，唐代则已发展为成熟的太学开学典礼仪式，设酒、芹、枣、栗、菜羹祭献孔子等先贤圣哲，延至清代，虽有简化，但当中一些重要程序还是备受重视的。

此页手书14行，按固定格式首行“维”字与第二行第一字平行，提到孔子则为示特别尊仰而专门高出两字。从笔迹风格特点来鉴赏，当属贺氏墨宝真迹。厚厂先生为此还专门翻阅自己收藏的《清麓文集》，逐字逐句查阅，方知该文已被收入复斋先生集子当中，由此可见，在贺瑞麟一生数以万计的文字里，这页文稿应该是很有分量，很具代表性的。通篇以四言句式为主，言简意赅，铿锵有力，兹将全文断句誊录如下：

维同治九年庚午八月十有二日丙午，后学贺瑞麟敢昭告于至圣先师之灵，恭惟天生斯人，均畀以性，气稟有异，罔或能全，惟圣恻然，修道以教，俾复其初，不终暴弃，明伦察物，修己治人，匪敬曷存，匪诚曷守，皆分內事，不待外求。道丧学绝，歧途纷如，词章利禄，尤其驰骛，生心害政，反覆沉痼，圣言日星，弗觉弗省，至愚如麟，赖天之灵，古重为己，门径稍窥，干禄志榖，凜然是戒，群疑众谤，靡敢有移，邪议独膺，反经宜亟，买山营舍，清涼之麓，幽寂高旷，以遂夙谋，欲与同志，共讲斯道，庶几终身，不负前闻。惟麟积咎，自致弗力，年几知非，恐终颓墮，将期存之，亦守勿失，神其有相，不即怠忽。今略讫功，鼓篋之始，谨率诸生，恭修释菜之礼，以先贤朱子配，尚饗。

毕生身体力行践行程朱理学精要的贺瑞麟，凡事亲力亲为，就像释莱这繁缛琐碎的活动，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参与完成，以极尽说教语气的劝化言辞去引领学子诵读，这不仅是对矢志不渝的教育事业的豪迈宣言，更是他日常为人处世的真实写照！

（王英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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