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水河边河滩会

生意红火，老汉心情不错。摆上摊摊静等客来。河滩会上的欢乐时光是很多孩子的童年回忆。

○王朝群

我的家乡武功县作为农业文明的发源地，蜚声海内外。先祖后稷曾在老县城（现在的武功镇）教稼台“教民稼穑、树艺五谷”，时间选在冬日，地点在漆水河畔，借农闲举办农耕技术传授和集市贸易活动。这就是已有4000多年传承史的农耕文明大型集会——河滩古会。

早在新石器时代，炎帝姜姓沿沮水而住，黄帝姬姓以漆水而居，两大部落的先民在武功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每年农历十一月初七，四方百姓聚合在漆水河河滩的教稼台下，纷纷带来各自的收获以感谢后稷教会人们知时节、勤耕耘，并感谢他为当地带来的农业丰收。后逐年演变，发展成为今天的武功河滩会，中国最早的市场即发端于此。现在的河滩会已经演变成物资交流会，聚集了南北商贾，从一针一线到农具牲畜、种子苗木，应有尽有。2010年，武功镇河滩会被列入咸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由于河滩会举办的时间离过年只有月余，乡亲们就一边赶会寻找稼穑所需，一边预备年货。

河滩会也是我们美好的童年记忆。小时候，每逢河滩会连学校都要放几天假。于是乡亲们早饭后就呼朋唤友、带上孩子，骑车的、走路的，一起出发，前往老县城赶会。

老县城在漆水河畔，我家住在西塬上，走到塬畔老远就看到河滩地势较低的会场。会场上已经人头攒动了，贩卖不同商品的摊位散落各处，花花绿绿连成一片，热闹极了。再往远处看看，自塬畔延伸向河滩的路上，穿红戴绿的人们正络绎不绝地向会场走来。

会场面积很大，占用的是河滩边广阔的麦田地。冬季麦子已经进入了缓慢生长期，河滩会就在麦地里展开。卖农具的、花草苗木的、家具牛马的、服装百货的、五谷杂粮的都居于其中，各有各的地盘。吃食有油茶麻花、鸡蛋醪糟、凉皮稀饭、扯面饺子、包子泡馍，冬日寒冷，小吃摊却一律热气腾腾，逛会的人只需去往热气升腾的地方就可以饱餐一顿。

最有意思的是小贩们加热用的工具，鼓风机、煤炉子，居然还有拉风箱烧火的。那多半是个戴着茶色石头镜的老人，不紧不慢地拉着风箱，不紧不慢地把热水倒进一口锅里，再不紧不慢地用竹勺舀了醪糟。烧开、打鸡蛋，醪糟鸡蛋的香鲜味四处弥漫。可惜醪糟摊的凳子通常不多，而出活又慢需要排队等候，着急赶集的人就只好闻闻香味。

大人们寻找自家所需的物品，孩子们就要饱眼福和口福了。捏着父母给的零花钱看看冰糖葫芦和麻花，又看看油糕、镜糕、芝麻糖，不知要买什么才好。而会场上的杂技和猴戏已经开演，秦腔戏和电影也在播报开演信息，更让同行的小伙伴为难了。

到了中午，太阳金子一般洒在会场上，人越聚越多，把潮湿的麦田踩成了泥巴地，把原本瓷实光洁的黄土路踩得尘土四起。

人多就开始拥挤，难免有挤散的。路边上、摊位边，常常站着表情绝望痛哭流涕的孩子或者是在人群中慌忙穿行的大人，举目四望，还在不断比画着打问孩子的下落。也有丢了孩子或者捡到孩子的好心人，就去大会办公室通过广播播报信息。反正丢孩子的不少，最后大多经过了一场恐慌之后终会找到，虽然影响到了赶集的心情，却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赶集回来的路上才真正是满载而归，肩挑的、背扛的、牵牛的、戴花的，将赶集买来的物件食品等，坐班车、搭顺车或步行带回家。腿脚是疲惫的，心里却是喜悦满足的，赶一场集就释放了生活一年的压力和不快。

也有天公不作美的时候。有一年河滩会的那几日降了半尺厚的大雪，可雪停了人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去赶集，一点儿不耽搁。雪路滑，雪消了路又泥泞，就听到乡亲们说笑话，谁谁谁从西塬的雪坡上垫了个木板滑到河滩去了，谁谁谁赶集回来买的东西多在泥坡上滑了几十跤才坐上车回来了。

此后一年中，用到某个物件又十分好使，就会不由自主地说，这还是河滩会上买的呢！这多半因为，河滩古会是每年必须要赶的，也是极有意思的，赶完会，不说它个一年半载也是不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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