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青釉羊

一直以来，羊都是深受人们喜爱的动物。自古以来，“羊”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寓意着吉祥。

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说：“羊，祥也。”

吉祥的羊形象也早早出现在文物上，成为古代青铜器、玉器、陶瓷等艺术品的重要题材。在市博物馆就珍藏着一件东晋青釉羊。

高超的点彩技艺

这件东晋青釉羊，1986年出土于宣州区石板桥居委会狮子冲某工地上的一座砖墓室，该砖墓墓主人身份不明，从墓中清理出十几件青瓷器，除了青釉羊鉴定为东晋外，其它陪葬品皆为南朝时期。

这件青釉羊虽时隔千年，但出土时釉面依旧光亮，被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

此尊青瓷羊长18厘米，宽15厘米，高13.6厘米。昂首，大弯角，睁目，抿嘴，颌下有须如钉状，跪伏状，腹侧刻划两翼纹饰，角上饰有斜线纹，头顶有一圆孔，尾巴微微上卷，器身通体施青色釉，眼珠点黑色釉，整个器物造型优雅，釉色青灰，均匀莹润，施满釉，且眼睛点染褐彩，显得炯炯有神。

市博物馆副馆长王爱武喜欢隔着玻璃罩端详这件瓷器，在她看来文物的魅力就在于百看不厌。在这一遍遍端详里，每一次感知的历史都不一样。这件青釉羊整体为流线线条勾勒，线条圆润，彰显出羊的体态之美，含有富贵之意。羊头微抬，呈现出安详的表情。王爱武说，羊头多抬一分则多了睨傲之气，低一分则过于谦卑。

羊身通体着青釉，釉色纯正，在博物馆的灯光下泛着青色光芒，青釉是这件文物绕不开的一大亮点。这件青釉羊着釉均匀，逾千年而光泽不减。反映出当时越窑青瓷技艺的高超。

此外，在青釉羊的眼部和下颌胡须处都采用了点彩的手法，这是青釉羊的另一亮点。

点彩又名“褐彩”“褐斑加彩”“青釉褐斑”等，是传统青瓷制作中的一种装饰手法，就是在上釉的器物坯体上，根据装饰部位的需要点缀褐釉为其上，高温烧成后呈现褐红色，与青绿釉色对比强烈。在烧造过程中，高温作用下釉的熔融，出现晕散的效果。其中褐釉是含铁成分较高的釉。

虽然“点施方法或随意，或按一定的方式排列，效果新颖”，但实际上点彩技艺对瓷器的制作过程要求更高。过烧或欠烧产生的偏色，以及釉面的开片都会大大削弱褐斑的美感，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只有莹净无瑕的纯正釉色才会与褐斑相得益彰。另一个，施彩的手法也很关键，自然清新的彩斑令人遐想，而呆板造作的彩斑恐有画蛇添足之嫌。

就这两点而言，这件青釉羊点彩恰到好处。在眼部点彩，稍有不慎就会致使褐斑面积过大，或位置偏移达不到“烧羊点睛”的效果。本件青釉羊不仅瓷器呈色颇具层次，点彩让羊眼有了神韵，仿佛在若有所思，摆脱了瓷羊色彩单一带来的呆滞感。

满含寓意的跪羊姿态

文物的价值不仅表现在本身所蕴含的艺术造诣，还有背后的深刻历史文化，本件青釉羊，还引发了学界不少的猜测和遐想。

最大的争议则来源于羊的跪姿，青釉羊呈现出四蹄微收，跪卧在地的姿势。

有学者首先提出，跪姿表明到了东晋时期，羊已经高度驯化，真正成为家畜。但这一观点在王爱武看来有些站不住脚，王爱武说，早在夏商时期就已经有了养羊的记载。

王爱武告诉记者，古人在以羊作为陶瓷装饰题材的做法上，也经历了一个从羊的自然状态到赋予羊一定特殊含义的过程。早期，主要是以羊的自然形态为表现方式，没有特定的样式。而从汉代以后，随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盛行，儒家思想的某些理论和概念不断地与动物形象结合起来，羊也开始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这些特定的含义也同样体现在了陶瓷器物羊的装饰，最为常见的就是以伏卧姿势为形象的卧羊和以“三羊开泰”为主题的图案样式。

卧羊，不仅是对羊一种状态的描摹和再现，而且蕴含着深刻的思想内涵和伦理观念。汉代大儒董仲舒在《春秋繁露》执贽一节中说:“羔食于其母，必跪而受之，类知礼者”，意思是说小羊在吃母乳的时候都是跪着领受乳汁的，好像是知道礼的；同样，蜀汉时期谯周在《法训》中也讲：“羊有跪乳之礼，鸡有识时之候，雁有庠序之仪，人取法焉。”这都说明古人以“羔羊跪乳”来宣扬“至亲至孝”的伦理道德。因此，有学者认为，古人是将动物的行为引申至需家法制的政治需求中，以此为器物原形，来教育、警示世人应遵仁孝之礼。

除了这两种观点，也有学者的观点带有时代特点。他们认为，这尊羊是天界仙人的坐骑。坐骑呈现出跪卧的姿态是为了便于仙人乘坐。

这一观点的佐证源自羊背上的两扇羽翼。从目前出土的东晋青釉羊来看，大多产自越窑产地，这里是三国时期吴国统治的核心区域，很显然这一区域内的人们有着共同的习俗与文化传统。有研究认为，这些青瓷羊器形的出现，与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建业、会稽一带道教思想盛行有关。如部分青瓷羊，羊身两侧刻划有羽翼纹饰，这就很可能与道教的“羽化登仙”观念有关。除了青釉羊，同时期的一些青瓷虎子上也有同样的羽翼纹饰。并且，在一些三国时期青瓷卣的上腹部常塑有一对羊形铺首，这也体现了吴地人对羊的图腾崇拜。

由此，羊作为天界仙人的坐骑似乎不无可能。不过，王爱武表示，青釉羊之所以呈现出跪卧姿态，主要还是为了使瓷器更具稳定性，由此增强其实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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