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是块试金石 曹春梅（青岛）

焦大何许人？他从小儿跟着贾演打仗，从死人堆里把主子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焦大是宁国府的大功臣呀，却在第七回被管家欺负，让他深夜送人。他吃醉了酒，当众骂出不堪的话，被人用土和马粪满满填了一嘴。

焦大固然不顾体面，管家折腾他也不仁厚。打狗还要看主人，如果贾珍不怜老惜贫，特别是对焦大的功劳视而不见，管家看人下菜碟就会对焦大横加欺压，这就出现了上文这一幕，由此可见东府作为贵族府邸，其对下人的风度已经丧失殆尽，“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向来是中国人做人起码的道德标准和伦理原则，也是人际关系中立身处世的技巧，贾珍对内不讲究，对外必然也生疏漏。后面秦可卿的治丧仪式多处僭越则是贾珍这一思维模式的延续，他已经引起新皇权的警惕，末日渐近，而贾珍却不自知。

民国北平的中产阶层往往有六大件：天井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为什么是狗要肥？丫头要胖？因为主人体恤弱者。试想，如果主人家对丫头非打即骂，威吓有加，使唤过度，丫头怎么可能胖？丫头胖，是心宽体胖的结果，恰恰反映了主人家仁德。真正的中产不仅仅看身家，还要看修身齐家之道。贵族更不用说。孙绍祖银钱甚多，也通应酬全变之道，但是他永远进不了贵族的行列，因为无德。厚德才载物，斤斤计较睚眦必报都难长久，遑论忘恩负义。

所以焦大是块试金石，王熙凤建议“何不打发他远远的庄子上去”。这是下策，可是也管用，眼不见心不烦，主仆安生，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中策是给他脱了奴籍，赐一点儿薄田，帮他娶妻生子，让他自己过活去吧。上策是贾母对待赖嬷嬷那样，见面敬三分，搬个杌子给她坐。贾府风俗，年高伏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所以尤氏凤姐等在地下站着，赖嬷嬷坐在小杌子上。

可惜贾府的规矩在荣国府贾母处还留着，在宁国府贾珍那里早随着偷狗戏鸡、爬灰养小叔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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