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房里寻乡愁■庄 剑

清晨，初夏的一场夜雨把小镇浸润得更加宁静，让屏山县龙华镇这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更加诱人。

很多时候，美，是寂静的。

从下榻的宾馆出门，往右，三五分钟的路程，经过一段现代小镇共有的钢筋混凝土构建起来的楼房后，便可踏上从宾馆的阳台上望得见的凉桥。

走过匾牌林立的凉桥，经过历史岁月冲刷的石阶，可以看见苔藓斑驳的石门，当我们穿过这道被称为西栅子的石门时，就进入了龙华场。

旧志上称作龙华场的此地，由东河街和西河街组成。西河街历经多次水淹，在1948年被冲毁后再未修建。今天在龙华场看见的古建筑，其实只是当年大河街的一部分——东河街和街上的建筑。

东河街由正街、新街、顺河街、豆腐街等组成。这条小青石铺就、宽3米的小街依山就势，其建筑无统一轴线，随地理位置灵活机动而建，街道与建筑依据地形延伸。

这条坐东向西、寓意着“紫气东来，步步高升”的小街，在2013年，被统称为明清街。

我要寻找的掌柜房就在这条街上。

记得小时候去乡下，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在小镇上当过掌柜的。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掌柜”似乎是一个不能提及的话题，自然，我是不可能见过掌柜房的。所以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对这个词留下过感性的画面，倒是那位在小镇上当过掌柜的远房亲戚穿着长衫有些郁郁寡欢的背影，会时隐时现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其实，今天我要在龙华场明清街寻找的掌柜房，就在离西栅子不到两百米的地方。

两排挤挤的房屋，把天空勾勒出一条细缝。雨过天晴的晨光，透过细缝斜斜地打在临街的掌柜房上。

我寻找到的掌柜房，其实就是小镇的黄氏民居，而且据说是明清街目前保存较完整的民居之一。这个“保存较完整”的评价在我看见了掌柜房临街的货柜和屋檐下的灯架时，得到了印证。经过明清市井生活的浸润，掌柜房已显苍老，但那曾经的风骨，犹在眼前。

当我轻抚这个全镇仅存的货柜时，猛然觉得感官被突然打开，掌柜房的颜色、质感、气息、味道、声音、方位一起出现在我面前，几十年间我对掌柜房迷迷糊糊的印象，在记忆、想象、幻觉、情绪的参与下，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些触手可及的物什，成为我最隐秘的个体体验。

思绪一下子把我带入了当年的掌柜房。

昔日的大河街，曾是嘉州通往马湖的官道之一，青石板的街面，被千万双脚的来来往往，打磨得幽蓝、油亮。

龙华场从最初的一家供过往客商、行人打尖的幺店子，到形成一个十分热闹的集市贸易中心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多少年里，黄姓掌柜们就在这间掌柜房里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白天，他们整理着货架，与街坊们和睦相处；夜幕降临之时，他们支起屋檐下的灯架，为那些循着酒香、缓缓步入小巷的掌舵老大或拉纤汉子，点亮那盏微黄的暖光……

“买包谷粑哦……”远处小贩的一声吆喝，把我的思绪从昔日人声鼎沸的掌柜房拉了回来。

站在铺面紧闭、有些冷清的古街上，我发现，这里已经基本看不见穿长衫的人了，倒是一些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会偶尔悠闲地漫步而来。看见掌柜房，他们不言不语，静静地抚摸着斑驳的木质货柜，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掌柜房屋檐上方的灯架，似乎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居然就是路灯的雏形……

其实，我真希望游人们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走着看着想着，在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之时，眼神，就能触摸到忽隐忽现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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