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坛之惑：“后浪”能掀多大浪

周杰伦用一首清新欢快的《Mojito》再次引爆乐坛。 刘若英 费玉清凭一句“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一夜之间红遍欧美。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覃江宜

2020年的夏天，吹着慵懒的“怀旧风”。从刘若英的《后来》到伍佰的《LastDance》相继翻红，从五月天到孙燕姿的线上演唱会轮番刷屏，再到周杰伦的新歌《Mojito》刷爆朋友圈，费玉清的“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一夜之间红遍欧美……你忽然发现，乐坛的“后浪”们并没有把“前浪”拍在沙滩上，时代是新人的，更是前辈们的。音乐圈里的“后浪”还能像过去的名家大咖们那样掀起大浪吗？

A

怀旧有滤镜，金曲最动人

2020年的上半场是特殊而令人难忘的，被迫宅在家里的乐迷们，不管年纪大小，开始前所未有地怀旧起来。

很多思维定式在这时候被刷新。比如，谁能想到有一天，看明星演唱会只需要一部够大的手机和一幅好耳机？4月，刘若英的“飞行日”巡回演唱会变成了线上直播，开唱的旧剧院对女主来说意义独特（2003年刘若英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原来你也在这里”就在这里举办）。网友反响最热烈的还是那首唱了20年的《后来》，“年少时以为《后来》只是唱爱情，多年之后才明白唱的是成长”。

5月的最后一天，五月天《突然好想见到你》演唱会也在朋友圈开唱。夕阳下，鼓点声响起，五个人一起推开大门，走进空无一人的台北市立体育馆，这里正是他们21年前首场演唱会的所在地。

6月，归隐江湖的孙燕姿也突然开起了线上演唱会，一件白T恤，黑色牛仔裤，简单的布景和灯光，一首首金曲，纪念她出道的20周年——演唱会后的几个小时，如果打开QQ音乐榜单，你会发现实时收听的音乐飙升榜已被占领，前20首网友收听最多的歌曲，几乎清一色地来自孙燕姿，这是一场演唱会最好的伴奏与和声。

没有观众的演唱会，原来也可以感人至深。直播间里好几百万人与你一起，心情跌宕起伏，有人回忆往事，也有人感慨青春。

B

“顶流”皆穿越，最美夕阳红

大概是嫌怀旧还不够，6月的一天。“年更博主”周杰伦用一首清新欢快的《Mojito》开始“屠榜”。那个夜晚“夕阳红”粉丝们瞬间惊醒，有人刚刚哄睡了娃，有人抱着手机失眠，有人还在加班回家的路上，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为新歌解锁付费，戴起耳机重温青春。

平心而论，这一次的新作品不是周杰伦面向未来的实验，这个41岁的男人开始习惯在安全区里玩耍。《Mojito》有点像《迷迭香》，带着《忍者》《印第安老斑鸠》似的异域风情，又跟《阳光宅男》《告白气球》这些甜歌一脉相承。一年又一年，他带给粉丝的音乐惊喜逐次减少，糖分逐年增加，可很少有人能够完全脱离他的音乐王国。周杰伦毕竟是华语乐坛最后的现象级巨星。那些信奉“流量即真理”的新一代粉丝可能还不知道，中国数字专辑刷榜拼流量的时代正是由他开启——2014年，周杰伦的第13张专辑《哎哟，不错哦》成为国内首张付费数字专辑。

在新单曲的MV里，周杰伦穿着花衬衫当街跳舞，这是时代最好的写真，因为你不知道那些风情万种的“老家伙”什么时候又会蹦出来闪瞎你的眼，就像你不知道已经“奔六”的伍佰还能翻山越岭穿越而来，带着一身尘土在2020年火上一把：台剧《想见你》口碑爆棚，这部剧最洗脑的，是从头到尾不断循环播放的伍佰的老歌《LastDance》。

在此之前，许多年轻人对“伍佰”这个名字一无所知。但剧粉成为了歌迷，歌迷变成了剧粉，“后浪”们开始纷纷分享他的金曲。不同时代的人群，最终都在伍佰让人“上头”的歌里相逢一笑。

最无厘头的境遇属于费玉清，短视频里魔性的伴唱“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神奇地击中了外国网友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心情、没心没肺的恶搞……杂陈的五味都在一句“雪花飘飘，北风萧萧”里被消解了。《一剪梅》一夜红遍欧美，归隐江湖的小哥一跃力压吴亦凡或鹿晗，成为华语音乐在外网的“流量担当”。

C

“诸神”已离开，是谁在狂欢

是真的“衣不如新，歌不如故”吗？时下，人们还会津津乐道于那个“神仙打架”的黄金年代：那时，香港“四大天王”余威尚在，张惠妹、谢霆锋叱咤风云，然后是陶喆、王力宏并驾齐驱，周杰伦横空出世，孙燕姿、梁静茹、林俊杰猛龙过江，SHE、五月天崭露头角……在音乐还没有被数字解构的时间里，一盒磁带、一张CD就是一场大秀，同期发片就是一场战役——《盖世英雄》对决《十一月的肖邦》，《爱我还是他》碰撞《一千年以后》，乐坛是纵情高歌的江湖，江湖是快意恩仇的乐坛，歌迷的耳朵片刻不得空闲。

之后，互联网开始高速发展，“网络化”是捷径也可能是陷阱，许多流行音乐人渐渐发现做正版、做原创难挣钱了，传统唱片业受到不小冲击。

2019年，国际唱片业协会发布的《数字音乐报告》显示：中国已是全球第七大音乐市场，但“老歌”在中国听众最爱听的十大音乐类型中高居第二，“原创歌曲”仅排名第九。

时光列车已经远去，可很多人拒绝下车。他们以为周杰伦是一个音乐时代的开始，最后才发觉是一个断代的终章，数字音乐的销量越来越好看，能够打动人的越来越少；流量明星的声势越来越浩大，但真正把歌唱得家喻户晓的没有几人。因此，“夕阳红”歌迷陷在老歌里，致敬相互的青春，一首EP（单曲）、一场演出就能撩拨起各种怀旧，开启一场深入灵魂的集体追思。

D

翻唱非解药，答案在未来

当昔日的小生玉女都已老去，青年才俊也“江郎才尽”，后浪推不动前浪，拿什么能够对付挑剔的歌迷？最常见的解决方案是：翻唱。

《中国好声音》《歌手》《蒙面歌王》《天籁之战》《天赐的声音》……一大堆音乐综艺让华语音乐夜夜笙歌，可惜留不下几首经典的原创作品。邓紫棋作为2015年《我是歌手》中的“大黑马”，因为坚持要在巅峰对决中演唱自己的新歌，而被节目总导演洪涛一句“你不换歌，我们换人”拒之门外——是观众拒绝尝鲜吗，谁都知道情况并非如此，而是因为身经百战的洪涛知道，新歌质量没法保证，即便是唱功了得的邓紫棋。

因此，改编翻唱就成了《哈利波特》里的“有求必应屋”，综艺节目想赚取流量、新晋歌手要收获人气、过气名人期待翻红，都可以推门而入各取所需。然而，一味沉浸在过去，会丧失对眼前生活的敏感；太多的改编会压抑创新的灵感。翻唱一时爽，一直翻唱不会一直爽，听众需求始终在不断进化，改编翻唱终究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同时，经典总是有限的，现在一年才出一首新歌的王菲、周杰伦，哪里救得了嗷嗷待哺的翻唱歌手们？

这是当下的困局。罗大佑的歌里有一个时代的悲壮底色；崔健唱尽了“新长征路上”的迷茫与追问；周杰伦、陶喆、王力宏用十八般武艺诠释自己对于音乐和人生的理解；黄伟文、方文山笔下各有一个色彩缤纷的大千世界。在工业化的年代里，诗意栖居的创作者们还可以遵从内心，有时间打磨作品，有勇气另辟蹊径，以个性和匠心赢得社会大众的共鸣与合唱。然而，当商业资本呼啸而来，表达的方式产生了剧变，歌迷成为了用户，音乐就不再被视为社会议题的重要载具，创作者们不得不更多地直面下沉的市场，放低身段，妥协审美，向大数据低头。

和听着老歌慢慢变老的中年人不同，听着“神曲”长大的少年从不会吝惜流量，他们有更多的发声渠道，热捧自己喜欢的歌手，而流量明星们依然会浅唱低吟，高调走秀，在综艺节目和微博中放飞自我。玩法真的不同了，音乐圈的后浪们会继续在市场和口碑中左右摇摆，在争议和掌声中狂奔向前——当然，他们也有机会修成正果，因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腔调，没有谁可以永远把持麦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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