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多都经过

师铤

6月27日晚上，某官博有一场名为“未来你好”的云歌会，77所高校百位歌手云联线，共同唱响四海毕业歌。

在诸多歌手中，很意外地看到了温拿乐队。这是一个暴露年龄的乐队，对今年的毕业生来说，1973年已经成立，五位成员平均年龄接近70岁的温拿乐队，可能这是这些二十出头的毕业生们的父母辈年轻时才关注的老人家。

温拿的英文名叫Wynners，取自英文winners的谐音，是胜利者的意思，而在乐队成立之前，谭咏麟、叶智强、彭健新和其他几个人还曾经组过一支叫作Loosers（失败者）的乐队。其中一位成员后来投身影坛，成为上世纪九十年代香港喜剧电影的黄金配角之一，他就是在周星驰版《唐伯虎点秋香》中扮演祝枝山的陈百祥。这支乐队只短暂存在了几年，就随着谭咏麟去新加坡读书、陈百祥去中东做生意而分道扬镳，真正以“失败”告终。

后来，谭咏麟读完了书，又找来老友新朋重组乐队。这一次，他们觉得叫了“Loosers”就一直失败不太好，所以改了个相反的名字叫“Wynners”，谐音中文写成“温拿”。不过没几年，从1978年开始，大家再一次分道扬镳。吉他手彭健新、贝斯手叶志强以幕后为主，鼓手陈友将主要精力放在电影上，编导演全线发展，曾被香港金像奖提名最佳男配角和最佳导演，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不脱袜的人》，让还是新人的张曼玉拿下了人生首个金像奖影后奖座。而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就是同样来自温拿的钟镇涛。有意思的是，乐队A主唱是英文名叫Alan的谭咏麟，而B主唱钟镇涛便因此得了个昵称“阿B”，这一叫，就是四十多年……

这四十多年来，乐队形散神不散，或是出唱片，或是开演唱会，或是彼此客串新电影，一直活跃在歌迷眼前。这其中，谭咏麟和钟镇涛成就最大。

千禧年时，金童玉女钟镇涛和章小蕙的离婚案件，是我青少年时期记忆最深刻的八卦。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章小蕙。在一向刻薄的香港娱乐新闻里，她是出身富足之家的名媛，漂亮，有文化，但是败家，极其败家，把钟镇涛的千万身家败光后又害得后面几位富豪男友先后破产。

但是很多年后，当我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信息源，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钟镇涛不过是用了一个现在已经很常见的抹黑手段，他对章小蕙的指责，就像那些亡国之后把责任归咎为红颜祸水的人是完全一样的。自己投资眼光不够，生意失败，没有勇气承认，却要让妻子担责。离婚这么多年了，章小蕙怎么被骂，都没有反驳过，她从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一句前夫的不是。纵然离婚后背负着上亿元的外债，也一点一点地通过努力重新站起来。记得在香港作家黎坚惠的书里看见过，说她刚离婚时背着那么沉重的债务，也要住三万块月租的高档公寓——二十年前的三万港币啊！朋友说，你文笔那么好，不如给时尚杂志写写稿子吧？同样写专栏的黎坚惠不懂，区区一个专栏，怎么够付三万块的月租？去问章小蕙，她回答：“够！一个写七个人的分量，一个月写十九版，笔名是编辑部。”前一阵子，终于有机会看到她当年那些作品。大概是受关系要好的亦舒影响（据说亦舒经典作品《玫瑰的故事》就是以她为原型，她的某一个专栏就叫《玫瑰女郎章小蕙》，前两年开了公众号，也是用了“一朵玫瑰还是一朵玫瑰的典故”），她的文字功底非常扎实，是有足够的生活阅历、经验和见识才能写出来的文字。她写爱用的小东西，总会融入很多温暖浪漫的小故事，流畅美丽，高贵优雅。但比这些更为可贵的，是她对人生的感悟，她曾经写过：“再时髦再漂亮的衣服都只是衬托着个人气质而已。女性的光采光芒还是发自内心的比较耐看。”稿费不够家用，她就把自己和朋友不再穿的衣服拿去卖掉，掀起当时二手衫热潮。许多人喜欢她的着装风格，加上又是狗仔追踪对象，索性将原本避之唯恐不及的曝光变为免费的广告宣传。

话扯远了，回到温拿乐队。

现在说起香港流行音乐，初代歌王是许冠杰，而二代歌王，应该就是谭咏麟了。小时候看过一部老电影，叫《杀妻2人组》，梅艳芳扮演的妻子嫌弃球员老公踢球没有前途，让他早点退役另寻出路，劝他那段话，我印象极为深刻：“你踢球踢得过贝利？贝利都去拍电影了！你拍电影拍得过成龙？成龙都去出唱片了！你出唱片出得过谭咏麟？谭咏麟都去开火锅店了！”而扮演球员的，就是谭咏麟的好队友钟镇涛。

那部电影拍摄于1986年，正是谭咏麟最红的时候。往前推3年，1983年，香港乐坛出了个大事件：TVB开始举办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评选年度十大金曲；1984年又增设金曲金奖与年度最受欢迎男女歌星奖。香港乐坛最受关注的评选就此诞生。1984年至1987年，谭咏麟连续4年包揽“最受欢迎男歌星奖”。但最后两年的奖，他拿得不怎么开心。

那几年，已经出道十年但一直半红不紫的张国荣，凭借一首《Monica》，终于熬出了头。唱片卖得好，年终的奖项自然少不了。1986年的颁奖礼上，张国荣打破谭咏麟连续两年的连庄，拿下了金曲金奖——相当于十大金曲的第一名吧。

谭咏麟在台下表现很得体，但是歌迷不买账，嘘声一度盖过了张国荣的歌声。

在颁奖典礼结束后，双方歌迷因此爆发了大规模群殴，几千个谭迷和张迷在会场外打得头破血流，场面完全失控，张国荣在停车场里被困了整整六个小时才脱身。

本来双方歌迷就关系紧张，一向爱博眼球的香港八卦媒体，更是趁火打劫，不断“挑拨离间”，他们制造的最大新闻就是谭咏麟“买奖事件”。这种所谓的新闻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却把谭咏麟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张迷的讨伐对象。

第二年，1987年的颁奖礼，谭咏麟又拿了一堆奖。十大金曲，他拿了三个（张国荣只有一个）；最受瞩目的最受欢迎男歌手，也是他。每一次他上台领奖，自家歌迷的掌声和张迷的嘘声，此起彼伏。

那一年，周润发是颁奖嘉宾之一。谭咏麟唱完歌，他出场颁下一个奖。你说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好好颁奖就行了，偏偏发哥一时兴起，说了一句：“又是谭咏麟？每次都是谭咏麟，内定的吗？”此话一出，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发哥说完这话没多久，又一次上台颁奖，已经被疯狂粉丝搞得身心俱疲的谭咏麟忽然宣布不再参与奖项角逐。谭咏麟这一退，张国荣此后无论得奖与否，都会受到谭迷们更为猛烈的唾骂。于是两年后，张国荣宣布退出歌坛，直到7年后才发行新专辑《红》。

贯穿整个八十年代初中期的“谭张争霸”，至此告一段落。

其实在这场所谓的“谭张争霸”中，谭咏麟与张国荣两位主角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地正常竞争，他们之间，没有口角冲突，或者互相暗讽、抹黑对方的行为，镜头前，也是谈笑风生。面对失控的疯狂粉丝，他们做出了现在任何一个流量明星都无法想象的大胆举动，他们有绝对的实力支撑，不需要奖项的肯定和失去理智的歌迷的不正当维护，他们之间不是既生瑜何生亮的敌对，而是互相尊重，这一点，值得所有艺人乃至我们普通人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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