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慈心的“大拿”老师

那年,我上初二。学校对我们年级重新大洗牌,按考试成绩分“快慢班”。我勉勉强强地被分在了“快班”,于是,绰号“姚大拿”的姚光举老师成了我的新班主任。

“姚大拿”老师之所以被称为“大拿”,皆缘于他写的一手俊秀飘逸的板书,而写出如此板书的手,却是一只只有拇指其余四指皆无的残手。“姚大拿”整天板着个脸,瞪着个大眼,学生们见了他都躲着走。他圆头圆脑,颇有点“大叔”张嘉译的模样,不过是严肃版的张嘉译。“大拿”老师教语文,多么温暖清新的文字,从他的嘴里读出来都有点慷慨激昂的滋味儿。那时还没有流行崇尚“大叔”,所以对“大拿”老师除了恐惧之外再没有别的情感。

记得有一次,我早上睡过了点,急急忙忙赶到学校时自习已近尾声,好在还没有上课。我探头探脑地走近教室,却不料正和“大拿”老师撞个正着。我强压着忐忑的心,连看也不看他,径直向里走。“大拿”老师反应也挺快,将一只胳膊横在门框上,挡住了我的去路。他不吭声,我站住也不吭声。少顷,他用大眼瞪着我,低沉而有力地吼了句:“几点了?”我迎着他的目光,答道:“不到八点。”他或许没有想到能得到我的回答,大眼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竟有了一点点的笑意。他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低声道:“快进去吧。”

我最喜欢“大拿”老师的作文课,因为他讲课时我可以专注地看课本下压着的琼瑶书。两节课的作文时间我可以只用半节课不打草稿直接写在作文本上,还并不影响下堂课“大拿”老师拿我的作文当范文来念。但有一次上作文课时,我却惹着了他。那是下午时分,西斜的阳光洒满教室,到处都是光的影子。我的铅笔盒里有一面小镜子,我将小镜子迎向阳光,光影顿时在教室里乱窜起来。“大拿”老师正背着我们在黑板上写字,光影跳在黑板那面墙上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忽然回过头,我迅速地盖上铅笔盒。他瞪着大眼瞅了我们半天,之后又转身继续写。那时的我正处于青春期,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在“大拿”老师转身时,我迅速将光折射到他的脸上,又迅速合上铅笔盒……

下课后,我被“大拿”老师叫到办公室,但迎接我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暴风骤雨,而是他相对慈祥的一番教导。他还语重心长地和我分析了我的偏科问题,帮我制定了一些他认为可行的学习计划。

从此,“大拿”老师在我心里再不是那个令人心生恐惧的严厉老师,虽然他依然板着脸,瞪着大眼。我知道,他外表严厉,内心温暖,因为他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看到你们,我就想起我的孩子,他和你们一样大……”

后来我才知道,“大拿”老师的孩子在6岁时就死了,是在一次火灾中丧生的,而“大拿”老师的手是烧残的。

后来我离开家乡,偶尔回家还能打听到“大拿”老师的消息,听说他当校长了。再以后,同学们的联系都断了,“大拿”老师也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只是,在偶尔的回眸中,他还是会闪现出来,轻轻触疼我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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