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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春落 方丽清

来源:安庆晚报 2019-05-13 10:18   https://www.yybnet.net/
白发

站在城小门口等母亲。说好的两点半见面,我到了,一向准点或者说急性子的母亲居然没到,或是因为周末的关系,想着我不用赶时间。电话母亲,母亲家还是用座机,座机的存在,好像越来越只出现在办公场所,以及老人的家庭。母亲说,习惯了,电话机用着踏实。

春天的街沿,一地的落叶,不由望过去。

正是樟树换叶的时候。街边两排的樟树有些年数,越发的高了,枝叶扶疏。有风,紧一阵慢一阵,风里裹着凉意,在这仲春的忽冷忽热里,阳光里的一点暖意渐渐被吹得愈发稀薄。又一阵风,地上的叶子自东而来,擦着地皮,飒飒作响;树上的叶子,金急雨一般,打着旋从每一棵树上斜卷下来。地上,树上,空中,叶子不同方向的打着旋,夹着风弥漫着灰,仿佛《英雄》里着红衣的章子怡,立在漫天翻卷的金黄杨树叶间,说不尽的苍凉又美丽。我眯着眼,站在风里。

往大门里望望,母亲还没到。从家里到大门,五分钟的路程吧。

父亲喊我。回头,父亲捧着保温杯和母亲一起出现在大门口。父亲清瘦,母亲偏胖,偏胖的母亲慢慢移动着脚步,腿脚不甚利索,父亲随着母亲的脚步,亦步亦蹰。风儿搅动母亲花白的头发,乱飞。

我们站在街边打车,聊天。头顶高高的樟树上,不时有叶子落下来,落在我们四周,枯黄暗绿的叶子,地上慢慢的又积了一层。母亲眯缝着眼,望向我单薄的裙装:“冷吧?车子快了。”母亲还穿着薄呢外套,露出袖口的薄毛衣。她不再强势的管东管西,唠叨我这样那样,她只觉得我穿少了,只担心我是否着凉。

我望向树顶,春天的樟树一身轻绿。新绿萌生,老绿离枝,这边生发,那边落地,边生边落,声势浩大却又不胜依依。他们说樟树是最深情的树,在四月里有着最郑重的道别。我叹了一口气,为时光流逝,为将有的道别。

惊觉自己不再是父母膝下娇憨的小儿女,不知在什么时候,父母已然老去。

口红

隔着一条马路,在岳中对面树影下等娃娃放学,早了点,还有十来分钟。

这时辰,河畔有重樱,街边有樟树,一派生发,都是春日好时光。这条路的樟树长得好极了,新叶漫空拢翠,一树树蓬松又柔软,树冠细柔柔的拢成一个个圆形,遥遥望去,仿佛大地上突然间冒出来的蘑菇,绿蘑菇。晚间过来,有时会遇到白月亮挂在树梢上,一样的轻盈。

两个白衣少年从我身边骑车掠过,是春天了呢。

我背倚着樟树,望向树顶,树干和我一样的平实可亲。虽然没有风,有的枝梢却在轻轻地摇曳,一树的叶子在阳光里晃着亮着,光影驳驳,闪闪烁烁。恍惚里,有笑声从树梢间筛下来,明亮,灿烂得无心机。

“日子啊,就像这树叶一样稠”,这是我和女儿间的默契,每每从这些树下经过,只要我望一眼树冠或者感叹一下树冠又长大了一圈,她就笑笑的知道了。小的时候,我牵着她上学,牵着她放学,来来去去的从这树荫下走过。一开始是我说这句话,夸张的语气,后来,是她说,调侃的语气。慢慢的,这些树就长在了我们之间,长在了我们细细密密的的日子里。

远远的看到女儿走过来,一个小丸子盘在脑后,粉色的T恤温柔轻盈。她跳到我的身边,狡黠害羞地笑着说,妈妈你看,我今早偷偷用了你的口红,一点点。女儿的嘴粉粉的,和她的T恤一样,口红的印迹不甚明显,若有若无的,应该是用了我那只浅色的口红。我无可无不可地瞪了她一眼“下次?”“没了。”她娇笑着应。

我们上了车,在树影里慢慢地骑。在漫漶的樟树香味里,我的心里也升起一些奇异的感觉。我又记起她的绿裙子,挂在阳台外晾衣杆上晾晒的绿裙子,风从下面来,裙裾轻轻鼓动,缓缓舒张伸展如新叶。

嫩绿的新叶已经学会展示她们的美丽了吗?明明只是一枚小小的嫩叶啊。

春生春落,都是寂寞,因为有爱,更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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