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规模学校变脸记

作为一个乡镇17所村小和教学点的总负责人，亲自组织、参与和见证了这些年农村学校改薄发展的全过程。但要有条理地说些什么，仍然无力用文字陈述记叙所发生的所有变化，也无力就改薄工程实施中的某一方面或某一件事做细致入微的描述和刻画。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作一些东拉西扯、蜻蜓点水式的回放，唤醒大家对过往办学条件艰辛的回忆，帮助大家梳理改薄路上的点滴历程，激发大家对新时代、新教育资源和环境的万般珍惜，增强使用资源和环境提升教育教学品质的责任心、自信心和使命感。砥砺奋进，为使人口大国向人力资源强国的挺进尽一份教育人的应尽之责。

第一次与黄峪乡各校校长见面是在2014年春节之后的2月19日，在中心小学的会议室，三个多小时的见面会下来，穿着棉衣棉裤的我基本上被室内的低温冻僵在椅子上,好半天才能够站起来。（虽然这幢楼是装配了暖气，但供暖设备是几年前一所中学淘汰下来的用来为师生烧开水的锅炉，所以使出它浑身能量，也无力担负起为两幢楼供暖的重任。）

在见面会上了解了几所学校的情况，便急切地想去下面的学校实地看看。第一站是有114名学生的蒋家湾小学，之前了解到这里的7名专任教师（含校长在内）除1位毕业于中师外，其余在十几年前还是民办教师身份，他们没有、或者很少经历过正规的、系统的教师专业教育，但是他们仍要承担这所学校里所有的事务管理和教授包含音、体、美、英在内的所有功课。我便带了两位新分配的语文老师和几位音、体、美、英老师一同乘车前去蒋家湾小学。中心校下辖的蒋家湾小学途经一段未经硬化的陡坡，因为前几日的积雪未消，本来就坑洼不平的路面更加泥泞难走。同行的年轻大学生们一个个皱起了眉头，说话间田家鹏和石祥两个小伙了相继摔倒在地……

一进校门，有几个老师迎了出来，从他们身上和举止言谈间能够感受到的除了朴实、淳厚和表现出的“低人一等”的那种谦卑外，找寻和搜索不到作为一个教育者该有的激情、自信和书卷气。他们仿佛生活在与我完全不一样的教育时空。后来想想，可能是他们从来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学校，没有可借鉴和模仿的成功形象，他们只是在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完成教书的工作，抑或是模仿自己学生时代残留的对他们学生时代老师的点滴记忆。

我们先走进了三年级教室，孩子们匆忙地回到座位，缩头缩脑地偷窥着我们……当我的眼神盯着表面因年久腐朽、凹凸不平、多有小洞、甚至打了“补丁”、拼了“假肢”的课桌椅发愣时，53岁的时任校长康文潮很平静、略带自豪地指着其中的一张桌子告诉我“这是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坐过的课桌。”

走进办公室，正欲从办公桌上起立迎接我们的年轻张老师匆忙中不小心碰翻了勉强搭在桌架上的办公桌桌面，狠狠地砸在她的脚面上，她强忍着支起腰，极力地陪着笑向我们问好时，不想终没站稳，又掀翻了邻座的办公椅，又连累着邻座的桌面倾斜，将一桌的作业本和杂物散了一地……

当我面对许多许多的震惊正一筹莫展时，各级党委和政府针对农村学校和城市薄弱学校的“改薄”劲风吹绿了农村校园、吹醒了农村校沉睡的发展潜能、吹动了农村校发展的激情和活力。

平地修路、修缮校舍、修补屋顶、粉刷教室、硬化操场，音乐、美术、科学功能教室建起来了，图书阅览室也建起来了，食堂也建起来了，土木砖混危建换貌为框架平房、楼宇，坑洼不平、尘土飞扬的操场平整硬化了，昔日杂草丛生的荒地垦出来了，栽上了茂密的松树和柏树，农作物也长出来了，书架刚好安装放稳，一摞摞崭新的图书就迫不及待地上架了。昔日的泥土墙改用砖头筑起来了，披上了师生们自创作品主打的校园文化宣传的彩妆。教工休息室里，长短不一的废弃砖头支着的被遗弃的门板床，被规整、结实的高低床占了风头。教室一改到处被雨水泥土冲刷的泪痕，在洁白的新妆上，师生们又用自己的绘画、作业、手抄报点缀的绚丽多彩。爱美的女老师们拉着孩子们在布置一新的学习园地下拍照留影。

更为重要的是，从未走出山沟、自悟自训式的教师成长模式变了，老师们可以通过互联网与外面的教育世界对话交流了，还可以时不时走出遥远的山沟去本市城区名校、市外、省外名校开阔视野，接受教育变革思想的洗礼，与各地名师专家面对面研讨、切磋技艺；课堂教学一改往日教师“一本课本、一支粉笔、一讲到底”的低效模式，老师们努力尝试着践行新课程理念、尝试着研究学情、努力营造民主和谐的课堂氛围、极力扭转教与学的方式，遵循教育规律，提高教学效率；校园里一改往昔的死气沉沉，焕发了勃勃生机，学生们的各种体育活动、文艺活动多起来了。

大约一年后的某个清晨，我随老师们同去蒋小听评课时，在离校门很远的那个小坡（正是当年两位老师摔跤的地方，此时已硬化了半年多了）的路口，发现了十几位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孩子们拿着各种自制的物品，东张西望着，像在等待什么人的样子。不一会孩子们冲向我身后的田家鹏，争抢着抓住田老师的手和衣角，簇拥着他、趔趔趄趄地向校门方向移动着，我才知道，他们是在那里迎接今天来上体育课的田家鹏老师。小田老师是个一米九二的河西汉子，操着带有明显张掖口音的普通话，但他带给了孩子们彰显铮铮铁骨的传统武术、教给了男孩子篮球运球、女孩子摇呼啦圈和花样跳绳，深得孩子们的喜欢和欢迎。

当孩子们的舞蹈节目在乡上的“百合艺术节”表演时，当区上、市上、省上的体艺表演比赛捷报陆续传来时，每一位老师、学生、家长焕发了越来越足的发展动力和热情……

难以屈指的各种变化，无数的变化，以一周抵十年的拼劲和进度，把南部山区的一所所村小换了新装，发展了起来，党和政府“改薄”工程的雨露正强势地催生着枯萎山村的幼苗萌芽、成长、开花、结果。它已经打破了寂寞山沟多年的沉静和羞涩，用孩子们激情的琅琅书声、用孩子们体育场上的呐喊声、用孩子们的各种才艺催生着山村学校、山村大地焕发着新的生命。

□校长朱润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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