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野花四时开

小河东社区王明伦

崂山的野生花卉虽然繁多,但缺少名贵品种,不进花谱,更难入画家的法眼。再者大都只有一个土名儿,所以鲜为人识。但这并不妨碍它们自由开放,形形色色的野花以其卑微的姿态,为山野增添一抹秀色,给游人带来几分惊喜。

山里最早盛开的花是腊梅。因其枝叶有股生姜味道,当地人俗称“姜棍儿”。腊梅花颜色嫩黄,远望不见其色,近观方感春意。作为崂山野花中的先行者,早春时节,当众多的花蕾还在孕育,初萌的叶芽尚“犹抱琵琶半遮面”时,“姜棍儿”就冒着料峭的朔风独自绽放了。纤弱的花朵,或许会被一场突来的倒春寒将其冻落枯萎。但即使出师未捷身先死,它也不误时令无怨无悔,于一片萧瑟中独领风骚。

腊梅凋谢后,其它野花才睡眼惺忪地次第开放。堪称榜眼的是野杜鹃,即映山红,旧称山踟蹰。映山红大多扎根于沙砾石缝间,叶未发,花先开,花瓣虽单调,其色却妖冶,如一匹在风中舞动的红绸,发出炫目的光彩。映山红既耐旱又抗冻,即使生长在石崮上亦不误花期,堪称奇观。海拔低的涧谷中花朵为粉红色,海拔高处则呈鲜艳的玫瑰红。但是映山红能受苦难却不能享富贵,若将其移栽至山下肥沃的土壤中,往往开完花不久即干枯如柴,此种特性倒与人类的某些习性有点相似。

比映山红开得稍晚些的另一种观赏性极强的花是“空充子”,学名锦带花。小喇叭状的花朵沿细长的枝条次第展开,花瓣呈桃红色,花萼处则洁白似雪。它与映山红一样同为山中隐士,宁在山中寂寞开放,不愿到山下去招蜂引蝶。“空充子”生命力极强,砂砾石缝都是它们的栖身之地。路过的人见花儿开得鲜艳,伸手就折；上山拾草砍柴的人也经常向其挥起镰刀斧斫,往往弄得它缺胳膊少腿,满身伤残。即使如此,“空充子”也不向命运屈服,浩劫之后继续抽枝发芽,在第二年仲春如期绽放,仿佛曾未遭受过诸种磨难似的阳光灿烂。

“翅翅儿”是种野梅花,星星似的花朵白中带粉,密密麻麻地缀满枝头。花落后结一种大如樱桃的果实,青碧可爱。深秋时果实红晕泛开,虽令人馋涎欲滴,但却又酸又涩难以下咽,直到霜打后方才变甜可食。“翅翅儿”多生长在河谷石罅间,根枝盘曲,造型古拙,当作砧木嫁接梅花尤为相宜。前些年流行养梅花时,经常有人上山挖掘,致使很多百年老桩几遭灭顶之灾。

山樱盛开时堪称山中一景。这种树木长得高大,其伟岸的身材让别的花树难以企及。它们敢与落叶松、黑松等主流树种争夺地盘,即使扎根悬崖巨石间亦能长成大树。春日来临,满枝繁花高悬半空,让那些想去折花的人望尘莫及。花谢后结一种状如樱桃的果实,紫里透红,经冬不落,属于冰天雪地中的另类。

五月是野梨树的花期。行走在新叶初萌的山野中,目光往往会被松林中的一片“白云”吸引过去,不用说,那肯定是一树盛开的梨雪。山樱、山丁子所开的花远望虽也呈白色,但近看却带一点粉红,只有“棠梨子”、“自来梨”等与“梨”沾边的花才洁白无暇。山风吹来,零落的花瓣纷纷扬扬如雪飘落,让人陡添一丝“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春日伤感。

绣线菊花也是白色的,伞状的花序与绣球相似,含苞欲放时,极像一枚枚小五角星。一旦盛开,数十朵上百朵小花抱成一团,兄弟姐妹般亲密无间,远远望去犹如雪落枝头。蜜蜂和蝴蝶们见了不亦乐乎,徜徉其间久不离去。这种灌木性质的野花喜欢群居,往往发现一株就会找到一片。绣线菊开放时正值樱桃成熟季节,它们有时委身樱桃树旁,远远望去红白相间,煞是好看。而天目琼花的花瓣要比绣线菊略大一些,呈浅绿色,而且结出的果实会在晚秋时分变得通红,给萧条的山野增添一抹火红的亮色。

以上都是木本和灌木类植物,至于草本藤本的花卉则数不胜数。早春的紫地丁、初夏的金银花、秋日的野菊花遍地皆是,晚春时节山丹花开时更成一景。山丹纤弱的枝干上长着细长的叶片,托起一朵或数朵红花,东一丛,西一簇,在遍地绿草的山坡上显得十分夺目。花虽艳,近闻却有一种臭味,所以鲜有人采摘。与其同科的“倒春莲”学名斑百合,亦称卷丹百合,它的植株比山丹长得粗壮,花朵也大,但开得要稍晚些。“倒春莲”多生长于近水处,易招蛇,也不为人喜爱。而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崂山百合堪称崂山草本花卉中的贵族。其轮状叶片托着橘红色的花瓣,十分漂亮。由于它开花时正逢盛夏,往往“养在深闺人未识”,却因网络的炒作导致乱采滥挖,长期下去,则危在旦夕矣。

属于藤类的转子莲十分罕见。这种花儿虽外表纤弱,却忍饥耐寒极富韧性。花蕾在深秋开始孕育,于寒风中悄然生长,当早春万木尚未发出一丝绿意时,它就冒着严寒怒放。洁白的花朵密密麻麻,像一群拥挤在一起的白蝴蝶迎风飞舞。此花虽美,却宛若离群索居的修道者,每每藏匿于衰草败叶间,像名贵的人参灵芝一样可遇不可求。

崂山的野花大都无味或香味儿很轻,像那些不施脂粉的村姑一样具有一种天然质朴之美。但也有例外,如荆条、野蔷薇、对节子(水腊)等等,这些植物花开时芳香扑鼻,随风四溢,成群的蜂蝶忙碌其间,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这一类花朵大都洁白细碎,不以颜色争芳,但浓郁的香气就像那些朴实好客的原住民,会让人经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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