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乡村里的中国》我对“农民”有了彻底的改观

村上的春节联欢会上，杜深忠终于上台弹奏了一次琵琶

一

最近，看了部纪录片电影《乡村里的中国》，看得眼泪在脸上流得沟壑纵横的。再一看，这部电影2013年就拍出来了，而且得过很多奖，包括2013年的第15届中国电影华表奖最佳纪录片奖，2014年的第20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纪录片奖，以及2015年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纪录片提名……豆瓣评分高达9.3分。

该片以24个节气为点，以山东省淄博市沂源县中庄镇杓峪村的三个农民家庭为线，记录了其一年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向观众展示了一个转型中的中国最普通的乡村生活。对了，该片由著名摄影师和纪录片导演焦波担任总导演，此前他的《俺爹俺娘》和《亲吻春天——俺和俺的地震孤儿》系列曾引起巨大反响，尤其是《俺爹俺娘》系列曾感动了无数人。

据说拍这部纪录片时，焦波带着他的“85后”团队，在杓峪村里待了整整373天，和村民们同吃同住同作息，拍了将近1000个小时的素材，最后剪辑出一部不到两个小时的成片。

二

在这部纪录片里，主角当然是杜深忠。杜深忠在村里是个“异数”，是哪怕眼前再苟且，也执意追求诗与远方。所以影片一开始，立春的太阳照着大地，杜家的两扇门打开，阳光在屋里画下一个大大的长方形。杜深忠拿着笔，在阳光照射到的地上，工整而又潇洒地写着“毛笔“字。写好后，退后一点，歪着头再看两眼。此时，他的老婆张兆珍坐在旁边，双手翻飞地干着农活儿。

再然后，杜深忠坐在简陋的堂屋里，吭哧吭哧地拉二胡，半天成不了调。张兆珍笑他：“你一个拿锄头的手，哪拉得会这个！”杜深忠抬起头，说：“其实二胡不是我最喜欢的，我最心心念念的是琵琶。”然后偷偷找到村里的老师，两人一起进城，以690元的“巨资”真的买回了一把琵琶，回家向老婆谎称只要490元。然而，就算只要490元，在张兆珍眼里，那也是天价，是不值得的，“这能当饭吃还是当水喝”？但杜深忠不这么认为，他的兴奋溢于言表，当着老婆的面称这是“抱得美人归”。

三

是的，杜深忠是一个乡村艺术家，就像村支书张自恩说的，“你是个才人”。但这个才人也很郁闷，不仅老婆不理解他，村里人也并没多少人理解他。

村里的古树被卖到城里搞绿化，杜深忠很愤怒；村里的年轻人出去打工，在建筑工地被摔死，他说：“这是拿人肉换猪肉啊。”他一脸痛心疾首，听的人却一脸呵呵。

女儿首次带男朋友回家，他唯一的条件就是“不管有钱没钱，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就行”。这样的眼界，在农村真的少见。

四

过年的时候，张兆珍从角落里打扫出一沓稿纸。她扑了扑上面的灰，问杜深忠：“你这些还有用吗？没用扔出去吧。”儿子接过稿纸看着，老杜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看起来特别幼稚，事实上那时候，确实废寝忘食地花了不少工夫。”鲁迅文学院办的学习班，他去了四年，换回四张小小的结业证书，和一堆“不知天高地厚”的作品。杜婶说：“钱也搭进去了，功夫也搭进去不少，一事无成，什么也没获得。”

听了妻子的话，快六十岁的老杜跟儿子抱怨：“你妈妈不认识我。她不知道我是谁。到现在她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这就是我最大的痛苦。为什么老是因为一点点事这样吵那样吵，就是这个原因。”在一旁的张兆珍发觉老杜有点情绪了，赶紧往回找补：“其实我很敬佩你爸爸。我要是不和他吵，我在这个家就真一点地位也没有了。”

老杜继续向儿子感慨自己的文学梦：“咱们农民就是种地的，搞这些（文学）实在是太艰难了。”“我跟你说，我从一开始就对这土地没有一点感情。咱没有办法，无奈。这土地不养人。咱这贫瘠的土地不养人。”

一个农民在理想破灭以后的失望与无奈，在婚姻中渴望理解的心情，以及一位深爱丈夫却不知如何表达的农村妇女，和这种典型的中国式婚姻，这种种质朴的细节和对话，却是编剧怎么也写不出来的。

五

但这部片子最打动我的，还是张洪法。他因为有精神病，动不动就要打人，妻子在儿子三岁时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他一个人将儿子养大。虽然有婶子帮衬，但就像婶子说的，“再多婶子也比不过你妈妈一个人”。儿子磊磊在上大学，影片一开头就是儿子准备返校了，想挑些苹果带到学校。儿子觉得够了，他赶紧递上一个，说：“再装一个吧。”天不亮，他送儿子到大路上搭大巴车，一路上俩人仍然无言，只是在儿子上车时，他说了句“路上注意到”。

家里的苹果卖了一万多元，他高兴地给儿子打电话，说“家里有钱，有什么给我说”。儿子放假回来，他跑到门口，拉住儿子的衣袖，说“快进来。”但儿子坐下没多久就开始生气：“烦，不想回这个破家。”他也只是听着，默默地在一旁给儿子切肉。

但其实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所以在村上的春节联欢会上，儿子在台上唱起了筷子兄弟的《父亲》，“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并在台上说“爸爸，谢谢你”。而台下，沉默英俊的张洪法，早已蒙住双眼，哭成了泪人儿。而旁边的村民，很多也眼红红的。

是的，农民不是只会耕田种地，不是只会机械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一样有丰富的内心世界，如果你觉得没有，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走进过他们的生活。（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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