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格格》何以持续大众狂欢

20年过去，曾经随处可见的剧照都已模糊。

本报记者覃江宜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以上这段文字，您是唱出来的，还是念出来的？如果是唱出来的，年纪也就暴露了。1998年，一部《还珠格格》点燃了大江南北，风靡了全球华人圈，成为好些人不灭的时代记忆。

2018年，这部中国电视剧历史上的传奇作品已经足足走过了20年，近期琼瑶方面宣布将重拍《还珠格格》。这让人再一次审视这个传奇：当我们回眸还珠格格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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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象级的“还珠”，20年持续在线

《还珠格格》当年有多火？收视率说明了一切。本报记者查阅了过去30年间的中国电视剧收视冠军，1990年的现象级电视剧《渴望》凭借高达98%的收视率夺冠，1992年的《新白娘子传奇》以收视率91%紧随其后，不过那都是在频道屈指可数的年代里实现的霸屏，具有不可复制的时代因子。1998年的《还珠格格Ⅰ》（47%）和1999年的《还珠格格Ⅱ》（54%）在剩余冠军剧目中遥遥领先，不管是1994年的央视版《三国演义》，2005年的《亮剑》，2017年的《人民的名义》，都不能撼动它“第一神剧”的江湖地位。

时至今日，网络社区“知乎”还专门有一个热门话题在讨论“还珠格格在海外有多火”：首部《还珠》不仅在中国内地叱咤风云，它在中国香港甚至让播出方亚洲电视台击败宿敌无线电视台，在东南亚打破华语电视剧收视历史纪录，越南还出现了同人版电视剧。前两部《还珠》在日韩播出时也大受欢迎，以致于韩国三大电视台要以“华语电视剧封杀令”进行限制……

“80后”的共同记忆是，一家三代人不分男女老少，街坊邻居无论地位高低，都有坐在一起看《还珠》聊《还珠》的经历。赵薇、林心如、苏有朋等人不仅在电视里现身，还广泛出现在各式户外广告中，大头像和剧照占领明信片和贴纸，乃至城乡结合部的挂历和海报。

20年间，一共有四部《还珠格格》播出，1998年赵薇、林心如、苏有朋等人主演的第一部口碑最高，豆瓣评分为8.3分；第二部创造收视率纪录，但口碑已经开始下跌，评分为7.5；2003年，《还珠格格》在演员大换血后推出第三部，“小燕子”改为了黄奕，马伊琍则出演“紫薇”，古巨基演的是“五阿哥”，这时候《还珠格格》的收视率已经乏善可陈，评分剧降到4.7；2011年，琼瑶操刀改编的《新还珠格格》面世，李晟、海陆成为了新的“小燕子”和“紫薇”，这一版的豆瓣评分直接跌破3.5分，超过六成的网友给出了一星的差评。

20年间，反复上线下线的《还珠格格》统治了学生们的寒暑假，湖南台一共重播了十六次之多，错过的那4年，还是因为于正的侵权官司与琼瑶终止合作。今年双方达成谅解，《还珠》再度于春节档重播，并在2月4日和2月5日连夺当日收视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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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颠覆自己，格格创造传奇

《还珠格格》为什么成为20年来第一爆款？这大概是因为它首先嵌入了时代的齿轮，让一个反传统的故事生出了别样的光彩。

在此之前，琼瑶笔下最常见的女性形象多是弱不禁风的白吟霜（《梅花烙》），忍辱负重的方依依（《哑妻》），或是在爱情中颠沛流离的夏婉君（《婉君》），章含烟（《庭院深深》）、汪紫菱（《一帘幽梦》）。琼瑶把一个个悲伤的故事剖开，向人们展现那些我们每个人都能感知但又素未平生的忧愁，试图用苦难和曲折换取观众的怜悯与同情——“紫薇”也是以这样的传统面目示人，但最大的变数在于古灵精怪的“小燕子”，她不以柔弱动人，由始至终横冲直撞；不学无术，但贵在心地善良敢爱敢恨；不拘泥儿女情长，反倒是一身的江湖味道。

通过这个异类，琼瑶实现了对自己的反叛，或者说进化，这位中国头号言情作家持续在营造一个满足观众纯爱诉求的梦幻世界，可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到社会大众对于女性的传统审美在悄悄发生变化，她用“小燕子”颠覆了自己往昔作品里女主角的刻板形象，由此获取了丰厚的社会回报。有趣的是，时隔20年的今天，于正的《延禧攻略》也是用类似的套路大红大紫，“小燕子”和“魏璎珞”都像是穿越回到紫禁城的现代女性，一个是世纪之交的新新人类，一个是强硬腹黑的职场精英，同样具备反权威反传统的强烈女性意识。

结合几年后娱乐节目《超级女声》的崛起、开启中国选秀综艺的盛世，《还珠格格》的火爆其实早有预兆：“格格不红，天理不容”。而这依然能对今天所有电视同行有所启发——反套路，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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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情感鸡汤，观众各取所需

不得不说，《还珠格格》赶上了电视黄金时代的“末班车”。在那之后，世界开始向互联网时代让渡，电脑和手机分散了视线，很难再有一部电视剧可以实现万人空巷般的狂热追捧。

以播出时间来看，《还珠格格》的主流观众是70后到80后，这一代人大多数在电视机前度过童年，有太多的成长记忆都与荧屏故事交织：他们看着《黑猫警长》和《圣斗士星矢》长大，在1983版《西游记》和《新白娘子传奇》中完成对魔幻主义的启蒙，跟在长辈身后懵懵懂懂地看折射人间百态的《北京人在纽约》和《编辑部的故事》，恰逢其时的《还珠格格》有最好的生长土壤，就像一碗老少皆宜的心灵鸡汤，拥有人人可感的温度——那里面皇帝慈祥，可以放下身段与民同乐，洞悉人性知错能改，这样的明君形象正是历来大众渴求的；一个民女误入皇宫卷入风波的故事，暗合了民间喜闻乐见的江湖冒险；“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誓言，展示了爱情最坚贞的姿态；剧中少男少女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信念，则为友情作出了最好诠释。

一个抽离现实逻辑的情感乌托邦就此搭建成型，不同年龄层次的观众各取所需。它感动的是中国最长情、也是当下掌握话语权最多的一批观众，这也解释了这部老片何以一再重播，依然还有那么多人追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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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人物沉浮，经典不可再造

《还珠格格》见证了娱乐圈风云际会的编年史，回顾20年来的历程，各位主角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赵薇从大学生一跃成为“全民偶像”，最后扎根在资本市场；范冰冰从丫鬟变成呼风唤雨的“范爷”，在云端沉浮；当时的“票房毒药”林心如彻底洗刷衰名，从此跃居一线明星；黄晓明客串一个小配角时，没有什么人能够看出他有“教主”的潜质，而周杰、陈志朋等人跌跌撞撞红了又黑……他们的故事映射着每一位观众的人生。

其实主角们都不愿意再回到过去，苏有朋在2018年春节档的《还珠格格》重播期间还无奈地调侃：“听说我又被打回原形了。”他们早已经飞入宽阔又纵深的生活，不想再被套入青涩的角色里。实际上观众们也已经慢慢走远，为重播捧场，只因在电视机前度过的岁月无法赎回，所以回眸才显得那么美好。

同样的，在知乎有一个热门提问，“为什么年纪大了之后再看还珠格格，觉得小燕子特别讨厌？”网友们众说纷纭，品味出剧中各种“黑料”，这一切的变化都来源于内心，当被感动的一代人成长以后，自然开始执行成人的秩序，像当初的“老佛爷”一样，会反感不按常理出牌的异类，会下意识地排斥超出理解范围的事物。当我们用眼下的视角去解读往昔的经典，那些感动也就慢慢变味。

有些经典不可再造，时间会促成新的奇遇，这就是为什么翻拍的《流星花园》注定“扑街”，即将重启的《还珠格格》也很难有漂亮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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