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弟兄五个,其他的三个弟弟多少都受了点他的恩惠:有的帮找了工作,有的帮学了手艺,有的帮出资建了房,但三叔却似乎没沾上他的光。父亲意识到这点时,三叔快四十岁了。三叔的腿有点问题,小时候放牛从牛背上掉了下来,没得到及时的治疗,落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瘸的,但生活能自理,也能出劳力,但那时的农村妇女也很世故,就是没人愿意嫁给他。我爷爷死得早,父亲也在十几岁时就走出了家乡,没人帮他张罗婚事,三叔就成了一名光棍。父亲有点内疚。那时候父亲正筹备建立一个新厂,工厂不仅需要技校毕业的技术工,也需要一些干粗活的合同工,说白了就是农民工。但父亲内心里是明白的,这些农民工时间干长了,也会享有正式工一样的待遇,会有城市户口,能拿退休工资,只是拿到的钱没技术工多而已。父亲把三叔从农村弄到了工厂,他也不能干什么,就安排他看大门。但一段时间下来,父亲发现他与职工冲突不断,他仗着他哥哥是厂长,耀武扬威的,就是我们常能遇见的那种恶门房。父亲一看这不是事,就不让他再看门房,安排他扫厂区的马路。厂长的弟弟扫马路,三叔认为这扫了他面子,认为父亲不把他这个弟弟当回事,这新怨加上父亲不关心他婚事的旧仇,使得他成了父亲的敌人。这期间父亲也曾想帮他找个老婆,但无奈他年纪大了,又有残疾,曾帮他找了个农村的寡妇,但没想到那寡妇一张口彩礼就要五万,父亲觉得她根本就是冲着钱来的,再加上我们弟兄三个也长大了,也开始恋爱结婚,父亲的确没有财力和精力顾及到他,这一耽搁,使得三叔的光棍生涯更资深了。
父亲退休后,厂里的人不再把三叔当回事,他开始没人管没人问,住在间渐渐破败的平房内。又过了几年,他也退休了,等于是跟厂里没啥关系了,他更是被人遗忘。而这时父亲开始生病,得的是肺癌。父亲觉得有必要把三叔的晚年搞定才能离开这个世界,他叫我联系养老院,我找了家最好的,可跟三叔一说,他冲我破口大骂,说:“去你妈的,老子哪也不去,死也死在这。”没奈何,父亲又回老家,准备把家里的老屋修缮一下给他住。却没料到这老屋被二叔以几千块给卖掉了,父亲又花高价从那人手里买回,叫我弟弟在乡下呆了一个月修缮老房,通了水电,换了门窗和房顶,花了好几万。父亲在山上买墓地的时候,也给三叔买了一块,两块墓地相距不到十米。墓地修好没几个月,父亲就离开了人世。父亲离开人世快七年了,三叔没到墓地去过一次,仇恨之深,真是令人心寒。厂里也改制,卖给了外地人。三叔住的那地方厂里要搞开发,一排平房拆得只剩下他那一间,水电也断掉,叫他搬他死活不搬。遇上这样的主,开发商怕搞出人命,也不敢动他。这事我们一直在袖手旁观,因为我们也想借助开发商的力量,逼他回农村老家。其实,老家离安庆也不远,只有十三公里,我们回去照料他很方便,而且我们也跟乡下的堂妹说好,平时她照看一下,有大事就通知我们。但他就是不搬,没奈何,我们又去找开发商,叫他们给通上水电。
真正让我感到有危机感的是一次大暴雨。那夜,半个城市都给淹了,我打电话给弟弟,说我们得去看看三叔,他住的地方地势低洼,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好向父亲交待。到了三叔住的那地方,水已齐腰深了,弟弟说前面水更深,你不要过去了,我一个人过去。弟弟进了房子后,房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前面漂着片白花花的东西,我一千来度的高度近视,拿着手电筒凑近了看,原来是条被淹死的狗。我一阵呕吐,逃到高地,那时候,不知怎么的,想放声大哭一场。一个多小时后,弟弟出来了,说去他妈的,他淹死算了,我是没办法叫他下来。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三叔一个人坐柜子顶上,幸亏是断了电,否则他会被电死。
生活暂且平静着,弟弟每月按时给他送工资,送米送油送烟,他对弟弟是爱理不理,去了话都不说一句。有一次,我想试着去劝劝他,想解开他与父亲的恩怨,我刚说第一句:“我老爸你老哥已死了……”他打断我说:“你老爸算个屁,少跟老子来这套!”我默然退出,一阵深深的无奈感和凄凉感弥漫全身,冷得打颤。我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呢,这个把我深爱的老爸当个屁的人呢?父亲一生精明强悍,但却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要我们收拾,苦点累点没什么,但我该怎么冲破这心理上的难关呢?但愿有一天,他们在天国相伴为邻的时候能和好吧。
故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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