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1964年出生于黑龙江省漠河县北极村,先后就读于大兴安岭师专中文系,西北大学中文系,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主要作品有 《亲亲土豆》《雾月牛栏》《鸭如花》《北极村童话》《白银那》、《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额尔古纳河右岸》《越过云层的晴朗》《伪满洲国》《群山之巅》等。她是唯一一位三次获得鲁迅文学奖、一次庄重文文学奖、一次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一次茅盾文学奖的作家。是当代中国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作家之一。
文学本身久违的沉浸
姜将将﹙职员,现居上海﹚
迟子建是一个令人放心的作家,也就是说,她不会让你失望。在读《额尔古纳河右岸》之前,这种信心主要来自于她的中短篇小说和为数不多的散文。我至今仍可历数她至少十篇以上给人印象深刻的中短小说篇名:《清水洗尘》、《雾月牛栏》、《白银那》等等。但我一直觉得,以她的语言方式和结构方式,写一部数十万字的长篇而能保持中短篇小说建立起的文学标高,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直到我读了她的长篇《额尔古纳河右岸》。最初的原因是它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授奖辞中说它,“具有史诗般的品格和文化人类学的思想厚度”。当然,并不是获奖的书就值得购买,对另外三本书我就毫无兴趣——因为它们达不到我的阅读要求。
我从一个阳光照耀的初春的上午开始阅读此书,几乎手不释卷,在第二天读完了“清晨”和“正午”两个部分。我得说,这是一部了不起的作品,在阅读中我有了基于文学本身的久违的沉浸。即使作为一个挑剔的读者,也不得不由衷发出赞叹。
作品以鄂温克最后一个酋长女人的口吻,叙述一个民族的生存、坚守和文化变迁。“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这是它的第一个句子。这些比喻的、完成式的、叹息着的句子,有一种来自命运本身的苍茫意味,简约、直接,使忧伤与诗意洋溢而出,为整部作品确定了基调。
这部作品有着强烈的“唯心”色彩,大自然中的树木、野兽、河流、天空、星月,有着和人一样的灵性,或者说是神性,这使它超脱出我们当下的尘世经验,显现出清新、原始的格调。奇怪的是,在阅读过程中,它常常引发我类似怀乡的忧愁——我会忽然想念已经远逝的葱茏岁月、想念少年时代的田野、某个初春曾经去过的山林,想念起初恋或者倾心夜谈的朋友。
有多个评论说,这部作品是一个民族的史诗性挽歌,如果以一个读者看,这首挽歌并不单单是哪个民族的挽歌,抑或还可以说是一曲关于某种美好生活的挽歌、关于人类某种价值观和生命方式的挽歌。人们仰望天空,沉醉河流和山林,心中敬畏神明,唱着单纯的歌曲,生于“风声”,最后又被埋葬于风中。作品中除了作为主要人物的形象之外,更为动人的是变化的白云、闪烁的星光、能望见天空的希楞柱、驯鹿、月亮、萨满的舞蹈、桦树与松树、明亮的流水,它们既是人物的生活背景和依据,也同样是书中的主角。它们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美好而又脆弱、欢乐与苦难交织、幸福中满含悲伤的生命景象。
“精神清冽,内心温暖。”我这样指认迟子建小说的特质,她的一系列以中国最北方为地理环境的小说,大多有着白雪墓园般的安静,空气寒冷,一尘不染,却又有着静静燃烧的火堆般的心情。在那里,人类有着美好的品行,似乎人类与世界、自然以及宿命已经和解,因此苦难和死亡不再是可怕的和痛苦的,而仅是生命的另一内容。这部《额尔古纳河右岸》,除了她一如既往的真挚、澄澈和温情脉脉,我从中读到了更多的哀伤和悲悯。我一直认为,一个作家具有宽阔深刻的悲悯情怀,才有可能走向伟大!那么这部作品是一个作家持续成长的结果?还是迟子建本人的生命历程获得了文学上的补偿?
我曾从作家王树增口中听说,当年在北师大作家班同学时期,莫言和迟子建是两位最勤奋的作家,每天大量读书、写作,据称迟子建每天能写一万字。这点,我们从迟子建海量的作品中就可想见。“天赋是靠不住的,出类拔萃需要长久不懈的努力。”另外,作家的个人经历也会影响她的作品。大约在2002年,也就是写这部作品的三年前,迟子建的丈夫因车祸撒手人寰,一对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夫妇从此天人永隔,可以想见,那种悲伤是如何让迟子建身心痛彻,我们并不知道在以后的数年,她如何恢复,在她的生命中又留下了怎样的痕迹。但我相信,《额尔古纳河右岸》这部作品中,有了以前所没有的东西,看看她对一个个死亡的描述,那里有多少沉重的的叹息和无奈的泪水。
作为一个小说家,迟子建从来就不以塑造人物、讲故事、设计冲突和结构见长,而是以优美的语言、从容的节奏、丰富的意象取胜,她所做的不是描绘具体事物,而是倾述,从内心向世界的倾述。事物经过心灵的含蕴之后,再表达出来,那些文字就被赋予了精神意义。语言因此产生了内在的节奏和张力。品读一下某些段落,它们几乎可以咏唱,即使并不押韵,却有一种明显的音乐性。
我以为,中文之美包括了多个层面,每个字词在它有本来意义之外,还有着独特的形状,独特的色彩,独特的声响,甚至还有独特的味道和触感。从事写作的人,如果反复推敲过一万个以上的好句子,最好是你曾经有较长的诗歌写作经验,就一定会对文字的形状、色彩、明暗、声音和气味有所领会。
迟子建这部作品中的语言,可能是她作品中最好的语言(我能不能说也可能是中国当代小说中最好的语言?),比喻丰富,感情充沛,色彩绚烂,节奏感极强,就像那条闪光的额尔古纳河,丰盈、宽阔,伴随着风的歌吟,在夏日山谷中汤汤流动。当然,它述说的是一个关于生命与死亡的故事,关于美与哀伤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出现和消逝的故事。
这部小说尽管优秀,却远非完美。
我的所有关于“好”的感想,基于本书的前两个部分,“清晨”和“正午”。我认为“黄昏”一章的写作水准与另外的部分有着较大的差距,它显得驳杂、气短,就像一个奔跑者忽然力有不逮,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这不能归结于本章所要表达的时代内容,即使单从语言上看,它的节奏在许多地方已经失去了。
长篇小说的创作,是对一个作家心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即使作家有很充分的准备、很充沛的激情,也需要掌握合适的进度。在后面的跋中,作者说自己两个多月写成了它,而在第二卷之后回了哈尔滨,依我看,就是从那里,第三卷发生了松弛和溃散。
那么,如果你去阅读它,用心地看“清晨”“正午”“半个月亮爬上来”和“跋”好了。“黄昏”一章,完全可以读得更快些。
我眼中的迟子建
邓安庆﹙小说作者,现居北京﹚
我很喜欢迟子建的一张照片:应该是秋天,地上落满了叶子,她站在那里,盈盈地笑着,白围巾配上红色上衣,看起来分外温婉端庄。她还有一张是蹲在雪地里,背后是皑皑雪山,还是那样的笑容——她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是对着镜头在微笑。当然,可以理解为这是面对拍照时的惯常表情,就像我的那些长辈一样,对于拍照总归想要有仪式感。在现实中,我没有见过她本人,只是常常能在媒体上看到她的消息,得茅盾文学奖啦,新的长篇《群山之巅》出来啦,因为写作身体透支过度啦……但我想,她应该就像照片里呈现的那样,温润地生活,对于生活的各种遭遇都默默地消化成文学的养分。
我是在读大学时开始接触到迟子建的作品,这里必须提到萧红。有一阵,我沉浸在萧红的作品里不能自拔,她的《呼兰河传》,她的《生死场》,东北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在她的笔下如此鲜活地走到我心里。萧红的语言绚烂、真挚、纯净,温暖的日子如此之少,而残酷的现实生活凌厉地袭来。读完后,恋恋不舍,很希望能找到与萧红气脉相通的作家作品来看。此时,我看到了迟子建的《北极村童话》,它以儿童视角追忆东北漠河村奇异而神秘的北极生活,一个七岁小女孩迎灯被寄养在北极村姥姥家,让我很自然地想起《呼兰河传》里“我”与祖父。小说写得晶莹剔透,我着实喜欢。这篇小说刊登在1986年2月的《人民文学》上,那也是迟子建登上文坛的第一个中篇小说。
有时候喜欢一个作家,一定要看对作品。如果你看的恰好不是喜欢的作品,很可能她其他的作品都很好,也会失之交臂。很幸运第一次看到的就是迟子建的处女作,此后她的小说都会找来看。她的小说取名,很有诗意:《逝川》《雾月牛栏》《清水洗尘》《踏着月光的行板》《向着白夜旅行》《旧土地》《没有月亮的抱月湾》《在低洼处》《白雪国里的香枕》《北国一片苍茫》……还有她的长篇:《额尔古纳河右岸》《群山之巅》……这种诗意,不是诗人式的,诗人的诗常是私人性质的,带着一种对于生命和生活的尖锐探索,迟子建的诗意是偏向古典式的,从题目到文本,都浸淫着她那份温润的情感。
她笔下的人物,多是小人物,多是生活在过往时代,少见现代生活的痕迹。她写的这些人物,不论性情如何相异,都是质朴之人。生活常是无常的,这些人在身不由己的命运之流中,有自己扎实的生活支持。可以看出迟子建是一个温和的作者,她对于人物都隐含着同情和理解。所以读她的小说,常会跟她一起疼惜地看待每一个人物。这是实的一面,还有虚的一面。如果说实的一面,是对生活的刻画和铺陈,那虚的一面,可以是小说的气韵。她小说中会出现超出生活之外的意象,比如说精灵,比如说月光,我觉得这是她小说相当独特的地方,她通过这些意象的营造,使得小说有着晕染的诗意。
我常觉得她的小说默默地在心里的一处安放,像是一个小小的茶馆。心情烦躁了,生活匆忙了,去她那边坐坐。她那里时间是慢的,每一样物件都是朴质的,可是有淡雅的茶香,很快就能让人安静下来。她,就坐在你的对面,淡淡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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