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大师的幽默与诙谐 ——读钱玄同《饼斋的尺牍》 □张国荣（百色）

 

民初北京大学的钱玄同（1887~1939年）先生，乃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他性格偏激而又与周氏兄弟（鲁迅与周作人）关系异常密切。1913年至1917年，北大代理校长是湖州人胡仁源，钱玄同正是在这时候随其兄钱恂一起到北大任教的。1917年蔡元培先生主政北大后，钱玄同任北大《新青年》主编，其间他经常约请周氏兄弟写稿或到绍兴会馆闲聊。在钱玄同的影响下，周氏兄弟文学创作异常迅猛，其中鲁迅先生的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就发表于此时期，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吹响了冲锋号，尽管这两位“五四”运动的骁将曾经有一段隔阂，而造成他们之间不和的原因是周作人投靠日本人，双方关系方冷淡下来。但其间他们还有书信来往，此乃是《饼斋的尺牍》一书的来由。

众所周知，钱玄同一生所用的笔名甚多，诸如“钱夏”、“泉夏”、“疑古玄同”、“钱师黄”、“钱渊周”、“王敬轩”、“浑然”、“无能”、“饼斋”等，这些笔名无不反映了钱玄同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思想特征。比方说“钱师黄”这个笔名就是其父钱振常给他特别起的，因为其父万崇拜宋人黄庭坚。

尤令我感动的是《饼斋的尺牍》中记录了1934年1月22日至31日钱玄同写给周作人的两首诗——《改腊八日作》与《再和苦斋》。《改腊八日作》云：但乐无家不出家，不归佛法没袈裟。推翻桐选驱邪鬼，打倒纲伦斩毒蛇。读史敢言无舜禹，读音尚欲折遮麻。寒霄凛冽怀三友，蜜橘酥糖普洱茶。

据史学家陈潄渝先生解释，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胡适主张白话文而反对纲常名教的态度远不如钱玄同激烈。钱玄同能一身兼二任，‘推翻桐选驱邪鬼，打倒纲伦斩毒蛇，\’而且这种立场始终未变。实属难能可贵。”由此可见，钱玄同此诗是向周作人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桐选”一词用柳宗元“桐叶封弟”的典故，讽刺民国初年盛行的贿选活动。再看《再和苦茶》：要是咱们都出家，穿袈是你我穿裟。大嚼白菜盘中肉，胞吃洋葱鼎内蛇。也说新书陈西靴，藤阴杂记兰芝麻。羊羹蛋饼同消化，不怕失眠尽喝茶。

周作人于此诗后云：幽默本是林语堂的评语，章行严刊行《甲寅》杂志，俗称《老虎报》，主张改译为“酉靴”。由此可知，此诗亦是钱玄同向周作人表明自己对“出家”的态度。全诗幽默诙谐，颇有趣味，值得一读。

下面，我们再看1922年12月27日钱氏给周作人的信：启明兄，你不撰文，我很觉失望……

 

钱玄同和黎锦熙二人有一种“阴谋”，就是想借《国语月刊》来做一个‘文字革命\’的宣传机关。但此事发韧之始，必有好几个鼎鼎大名的新人物说几句话，借以表明这不是不识字的人胡闹的事……不是一班“主张通俗教育的人们”（如劳乃宣、王照云之流）做给“小百姓”吃的窝窝头，实是对于鱼翅窝改良的食物——是鸡蛋牛乳之类。

这里，尽管钱玄同亦不失幽默诙谐，但对于同仁的周作人，钱玄同还是恳切邀请他加入自己提倡的白话文运动之中，表明钱玄同先生为了新文化运动的彻底胜利而不懈努力。读完信，钱玄同先生那颗赤胆之心跃然纸上。

也许正因为这，尽管钱玄同性格偏激到要废弃孔学、剿灭道教、不读中国典籍，“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响起一片叫骂声，”但读过他写的文章或信札的人都说：“人家单读饼斋的文章，觉得很是激烈，乃看见饼斋的人又是和易，多喜说笑”。（周作人语）“我想，如果撇开世故而着眼世道，总当承认，像钱玄同先生这样的人太少了！”（张中行语）我以为，此等评价是极其中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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