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民社会一去不返跪拜之礼可以休矣

□成都 尹曙光

重庆一家公司近日命员工在解放碑跪地爬行，自称系抗压课程。一时间舆论哗然，跪者真实的想法却难得而知。试考“跪”之渊源，聊备一说。

上古没有椅凳，人们只好席地而坐，坐姿不外两种，盘腿而坐，或两腿向前伸开，称为箕踞。双膝跪地，挺直身板，臀部坐在自己的节后跟上，名曰跽坐，即先秦典籍中“跪”的主要意思。那时古人也没有现代的裤子，无论内外裤皆无，下半身的所谓“裳”也是裙装。用前一种坐姿，舒服程度高一些，可容易暴露下体。端正的坐法，不够舒适，却是文明礼貌的行为。在当时的物资条件下，跪坐即是对人的尊重。

甲骨文中尚未发现作为文字的“跪”字，但有其后与“跪”意相同的“跽”字，是一位占卜者的人名。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过一件跽坐的玉人像，或许就是从事祭祀占卜的跽。有人认为甲骨文的“祀”即一个人跪在祭台前进行祭拜的形象。《说文解字》亦称：“跪，拜也。”跪拜作为古代一种庄重的礼仪，也并不能滥用，多用于祭拜神灵、先祖，或晚辈对长辈，或君臣之间一些正式场合等。故有谚云“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跪拜。

官员上朝跪拜，也是清代才开始的。《清会典》明载：“大朝，王公百官行三跪九叩礼，其他朝仪亦如之。”大臣还得自称奴才。清廷改定礼制，意在威逼汉人强行尊之。1793年，英国使臣马戛尔尼觐见乾隆时，双方就是否行三跪九叩之礼颇费周折。最后，英方的记载是他们按英国的方式———单腿跪地或行鞠躬礼。清廷则宣称悉数就范。双方所书各遵其仪。到1860年，欧美列强公使坚拒跪拜之礼，改为“三进三鞠躬”，饱尝坚船利炮的天朝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有些卑躬屈膝地准了。

辛亥革命，清廷倾覆，跪拜渐渐消失在庙堂之上，江湖之远仍保留着礼仪的部分尊严。西风东渐，现代文明的礼仪和意识一道降临。简洁的礼节，较之繁复的叩拜显然更能为大众所接受。潜移默化中，脑海里叩头跪拜的臣民意识也越来越淡化。倒是近来，不少下跪的新闻频频见诸媒体，网上“跪求”之风亦随处可见。

从生理到心理都齐齐全无颜面的跪下，需要补充精神钙质的时日尚不止一时半会儿。慢慢疗养，培育出健全的公民意识，渐行渐直渐少弯曲。人是直立行走的高级灵长，揖别猿猴已数十百万年，还是行端坐正、堂堂正正地把人做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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