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才杰(成都)
秋天,85岁的母亲走完了她生命的最后旅程。
接到她病危的消息后,我匆匆赶回家乡,见到了已经生命垂垂、不省人世的母亲。我坐在她病床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字。但是母亲,已经从生命的重荷中逐渐远去了。
是夜,医院灯火通明,我守在母亲的病床前彻夜未眠,希望母亲能够醒来,看我最后一眼。母亲终于没有睁开她那双负荷太重的双眼,在我们凄哀的悲伤中,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旅程!
母亲是我的中流砥柱,她对生活的坚忍和刻骨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从8岁到我们家做童养媳起,她用近80年的孤独与含蓄承担起了一个庞大家系的兴哀荣辱。
母亲早年丧父,8岁时被小脚外婆送到我们家当童养媳。据母亲讲,公婆对她特别残忍,她身上的伤从未平息过。当了整整11年童养媳后,母亲终于熬成了孙家的媳妇。
几年内,母亲相继生下4个儿子,但是饿死了两个,母亲从心痛欲裂到逐渐麻木,她不知道自己来这人世间的真正目的,只看到一个接一个孩子从自己的身上落下,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而我的到来,或许给母亲的一生带来更多苦难。
我生下不久,就疾病缠身。为了给我治病,父亲卖掉家里的腊肉。春节到了,村子人张灯结彩准备过年,我们家里除了几张愁苦的面孔之外什么也没有。大年三十,从别人家传出诱人的肉香鬼魅一般,绕着我们家不肯散去,年幼的大哥、三哥、姐姐不停地把鼻子吸得呼呼地响,似乎想将可憎的肉香吸到自己肚子里。母亲看着几个孩子的馋样,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流。最后,她把正在孵小鸡崽的蛋拿了两个出来,打烂煮在锅里,再从坛子里捞出一些泡菜,煮了一锅酸菜蛋花汤。
没有读完初中,我就因家贫辍学,然后是疯狂的文学写作,完全忽视了一个农村孩子该具有的生活使命。还在我顽强坚持文学创作而缈无希望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骤然变得衰老,一夜之间物是人非。
但母亲并未忽视我的梦想,她以一个纯朴乡村女人的顽固,支持着我的文学事业。不论栽秧打谷,还是秋收冬种,母亲总是以她的嬴弱之躯,承担了我的全部责任。
后来,大哥和三哥相继去世,无疑加速了母亲苍老的速度。残酷的生活已经让母亲没有了眼泪,她也不知道除了眼泪之外其他悲痛的方式。
我在成都安家后,母亲来过多次,她对大都市的认识是恐惧和彷徨的。她不识字,也找不到路,更没有和她玩耍的伴。凌晨五六点钟我们还在睡觉时,她就起来了,拿着扫把在阳台上、楼顶上一遍又一遍地扫。我曾无数次让她到成都来居住,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只想在她那几间陪她度过了整整一生的瓦房里了却余生。
那年大地震后,我回家乡去看望母亲。那天我借了一辆摩托车,载着母亲到姐姐家去。路,颠簸不平,尽管我骑得很慢,但母亲还是在摩托车上颠来颠去。有时她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倾,她的身子和我的身子紧紧地挨在一起。这时,我突然感到一股热量传遍全身!我的心一阵发热,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原来,母亲一直用她的身体在温暖我的一生!
母亲去世后,骨灰安埋在父亲生前选好的墓地里。当飘落的纸钱和深坠的夕阳拥裹着母亲从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时,畅涌的泪水霎时朦胧了我的眼睛……
母亲,用她勤劳、坚忍的生命力量,写下了一个划时代的符号。虽然她已经远离这个嚣烦的闹世,但她依然是我一生奋进的指南!
为了纪念父母平凡而坎坷的一生,我为他们写下碑文《满江红》:蘑芋山下,了无烟,又是今年。日落处,星月辉映,恩来如山。少小历尽万千苦,一生珍爱祭流年!休戚共,泪为子孙笑,杯酒啖。苦悲切,心无怨,逝为神,佑祺安!且有憾,未尽欢歌笑颜!一抔黄土葬清梦,两双浊眼看团圆!洒泪处,年年清明时,人肠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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