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毛毛寒假大学生研究生们都回来了我是无论什么场合逮

□余毛毛

寒假，大学生、研究生们都回来了，我是无论什么场合，逮到一个训一个：“嗨，小子，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要多跑跑图书馆。到图书馆就不要看专业书了，多看看小说、诗歌、历史书，哲学的看得懂的也看看；要多听听讲座，大学里有不少高人，要与他们多交流；要积极参加兴趣小组，音乐、戏剧、书法、武术，啥都行，别天天在宿舍里睡大觉……”而他们见了我如见鬼。我老婆则在一旁心疼地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阿毛，你真老了，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后都叫你老余头。”

老余头就老余头吧，如果对一百个人说了，有一个听进去了，我都不觉着是失败，因为在学校里的时光是人生最好的时光，他们不知道，一出了校门，要读点书有多难。我在机关里呆了二十多年，看到过一拨拨的年轻人进来，个个进来都很新鲜、活泼，但渐渐就变成了装腔作势的小官僚，他们还自认为是成熟，让我摇头太息不已。当然，我活着并不是为了他们，我活着是为了自己，为了对抗这弥天漫地的俗不可耐的大氛围，哥一直用心经营自己的小氛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别被污染了。

其实，营造自己的小氛围一点也不难，我的第一个法子是读字，之所以不说是读书，是因为读字的范围要广些，还包括杂志和报纸。我订有两份杂志，一是《读书》，一是《三联生活周刊》，这些都是好东西。我也不正襟危坐地看，我天天带它们到上班的班车看，经济、政治、文学、艺术、历史、哲学、自然、地理、科学、时尚……这些杂志都有涉及。看它们主要是为了保持思想的鲜活性，保持视野的广阔性，我可不想一不留神就掉进升官发财那么一丁点大的窟窿里。

第二是看风景。看风景是件最自然不过的事了，只要你留心，处处都是风景，犯不着花大价钱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回来还煞费苦心地写矫揉造作的看风景的文章。我家就在长江边住，长江上的水流、江岸线、船只、江上的阳光与月光、江上的飞鸟与云和雨，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风景。我天天趴在窗台上看，看了千遍万遍也不厌倦。我当然偶尔也要出门看看风景，比如说去年国庆，我就与几个哥们穷游，跑到黄山边的一个小县城，深入大山看了六个大家听都没听过的古村落，那才叫一个美。回来我一个字也没写，写它干吗，最好的感觉总是难以表达，就像最深的情感也总是难以表达一样。

我还听音乐。我当然不听现在的流行音乐，男的唱得娘娘腔，女的唱得要死不活，我听高雅的。我手机里有好几首贝多芬的交响曲，老长的，几首就占满了我的手机卡。但坦率地说，我现在听不进去了，我年轻时喜欢听，贝多芬的音乐的全套唱片和磁带我都有，我把它们搁手机里放着，是因为我希望哪天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有听它们的心情。虽然这心情到现在还没等到，但有时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天，和一帮作家朋友玩茶山，一学问渊博的小子与我“茗战”，那意思就是互相卖弄关于茶叶的知识，旁边还有一帮人看笑话。那小子从陆羽说到苏东坡，从苏东坡说到张岱；从绿茶说到红茶，从红茶说到黑茶，听得我是一愣一愣的。就在他以为他要赢了的时候，我摸出手机放贝多芬的音乐给他听，质问他：“贝多芬知道谁不？你听这个么？你听得懂么？”大伙儿哄堂大笑，附庸风雅的人在真风雅的人面前出奇制胜地扳回一局，也是人间乐事。

自我营造小氛围，不矫情、不造作；不是为了长知识，不是为了增智慧，不是为了丰富情感，如果有，那也是客观而来的；而主观上是为了保持生命的鲜活与心灵的柔软和敏感。那不知道美，不知道善、不知道岁月的厚重与生命的广大的人生，叫什么人生呢？那不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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