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的黄山 □ 解广砚

我认识黄山是在一九六九年。昔时的黄山可不像现在修饰得这么整齐，处处充满野趣，拾级而上，百合花一直开道路边，林中的鸟儿百啼千啭和着山涧潺潺水声，幽静极了。许多比较珍贵的中药，像黄精、玉竹俯拾皆是，山上数个游人，多是出差顺道而来，如果中午去玉屏楼北海就餐，须在半山寺预定，请那里的一位半僧半俗的师傅打摇柄电话， 通知时间和人数，否则，即使你身心疲惫、饥肠辘辘也无餐可就。

我们药材普查小分队就落脚在黄山林校，还有6408部队一部分卫生队的同志随我们一起普查，也算是学习和实践。普查小分队每天带着标本夹和刨药的小山锄朝出暮回，中午是不能回来的，午餐是两块冷馍和一团大头菜，水是不用带的，山里的泉水可以尽情享用，清凉润口。每人在脖子上还需系个毛巾，可以擦汗，还可以防止被树上掉下的竹叶青蛇咬伤，发生意外。

采药物标本是很累的，但却充满了乐趣，每天都有不同的发现。由于黄山地貌和植被的多样性赋予各种中药生长的环境。按照有关书籍记载，黄山虽不是黄连的主产地，但在黄山应该有黄连生长。但多日的采集，一直没有见到。作为向导的胡老也说他没有见过。一日，我们经过一个山涧，一条清泉逶迤而下，两边山上长满了杂交林，地面蕨类植物和苔藓杂生，透过树隙，稀疏的阳光照在地面，林间充满山涧的水汽。随队上山的查少农先生（一位博学的中药学教授）立住身，回首四顾说，找找看，这样的环境应该可以生长黄连。大家按照查教授的指点行动起来，纷纷向四周散开寻找。在一处稍缓的坡面，一丛长着细碎叶子的黄连被发现，于是我惊叫，兴奋，急不可耐地去挖掘标本，有趣的是，站在一旁的胡老脸上不但没有露出意外，反而显出一丝尴尬和焦急，查先生体谅地说，大家小心一点，野生黄连繁殖缓慢，长出这么一丛不容易，挖两棵做标本就可以了，不要破坏周边的生态环境。后来查先生说，胡老一生攀山踏崖，黄山沟沟壑壑无处不到，应该知道那里长什么，不说，是看到这么一群人，怕去了后，对有限的黄连资源造成破坏，而且就是药农之间也是不互相交流的，这算是行业秘密吧。

有时在山里行走也能打打牙祭，一次在白鹅岭下面的山谷里，发现了一大片覆盆子，时值果实成熟，枝枝桠桠挂满了红熟的果实，又热又渴的我们，顾不得上面长满尖刺，围着树丛摘着果实吃了起来，果子真的是熟透了，手一碰就落了下来，那种甜中有酸的滋味，至今想起仍齿颊留香。山中可吃的东西很多，春夏之交的野毛桃，覆盆子，夏天的野猕猴桃，秋天的毛栗，八月扎等，尤其是八月扎，也是一种中药的果实，入口甜香，有一种香蕉的香味，当地人俗称“野香蕉”。

但黄山气候给我留下最深刻的记忆，却是下雨。一九六九年那年，整个雨季，天好像漏了一样，无尽的雨水从铅色的云块里向下倾倒，无休无止。人不能出去，窝在屋子里很郁闷。

黄山雨中的夜，更是孤寂难熬，窗外只有单调的雨声伴你漫漫长夜，辗转难眠。漆黑的夜空时而被一两道闪电照亮，远山近树都被照成了一片惨白，远处山涧的溪水在闪电下好像挣脱了山体，痉挛地扭动，树叶上的雨点狂乱地跳跃，轰鸣的雷声再加上掠过树间的风的呼啸，窗外瞬间变成了一个诡异的世界。查少农先生和我的床靠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层蚊帐，我俩都睡不着，经常彻夜小声长谈。说说专业，说说家里，偶尔也给我说一点和中药有关的闲闻逸事。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自己也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小老头，黄山的松、石、云、泉的记忆里纠缠着青春的回忆，因此我看黄山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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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黄山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