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萌
一个不幸的男孩子罹患了骨癌,虽再三动员,可班里的小孩子们还是捐了很少的钱。下午的时候,更是有几个咋咋呼呼的小男生连推带搡地把一个小丫头弄到了我的面前。
“老师,她妈妈给了她十块钱,她就捐了两块,其它的都买了零食和玩具了!老师,你看——— ”
“哗啦哗啦——— ”还没有吃到嘴里,还没有碰到味蕾的零食和还没有在小手中焐热的玩具,被一股脑地倒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男孩子们昂着头,“犯了错”的小丫头垂着眼,心情迥然,却都在等候我的处置。我苦笑着捏了捏小女孩的脸,看看桌上的玩具和零食,看看他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去吧。都回去吧。”我扭转视线,淡淡地,淡淡地,挥了挥手。孩子们,他们多小啊。他们怎会明白什么是死,什么是永远的逝去和别离。多么斑斓的零食和玩具呀!小小的他们能够享受着,挥霍着生的快乐,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我不知该怎样责备她。
去年的此时,哦,应是更晚一些,我们一家三口,在医院度过了七天。那是愉快的七天!爸爸颈部的肿瘤在手术后被认定为是极普通的肌瘤,对以后的身体健康不会产生任何的不良影响。心理的重负放下了之后,肌体的一点疼痛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那几日,我送去的饭菜,爸爸吃的格外香。
转过天来,爸爸基本能够自理了,妈妈便不再用我去送饭了。她会回到家中,做一些更好吃的,给爸爸送去。可是那天,她却站在门口,手中的保温桶提起来,又放下,吞吞吐吐地,好像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又———
她想和我要一些书。她知道我把书看得比什么都宝贝,可她还是希望我能给她几本。她说,她在医院里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十七岁了,花儿一样的年纪。女孩儿那样羡慕我爸爸能够每天看上新的报纸,小丫头天真地伏在我爸爸的床前,一道一道地做着报纸上刊出的高考题,天真地将报纸上的答案折起来,塞在我爸爸的枕头下,说等自己全做完了,再和伯伯一起对答案。那些题还能做完吗?那些答案真的有机会核对吗?面对这个患了乳腺癌的孩子,大人们只有掩泪。可她仍然执著地写着,算着。孩子太小了。面对自己的疾病,她害羞,害羞于自己变了形的身体;她害怕,害怕手术室里冰冷的疼痛。可那远比疼痛更冰冷,更恐怖的未来,幸好她还没有“算”到。
我冷笑,我笑妈妈的“伪善”。同情,在生死面前,有价值吗?我的鼻子里“哼”着,愤愤地去找书。不管有没有价值,我似乎也无法敷衍这个不曾谋面的孩子。我把《老人与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类书扒拉到一边,在这一时刻,看到这些砺志类的书,清醒了,反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天真地眯着眼,看天。佟大为、F4、小贝、林俊杰、孙燕姿……我找了一大堆溢满阳光的流行杂志,塞在了妈妈的包里。还附了一张卡片:丫头,看完后,姐姐这儿还有很多,再给你找!
我没能再给她找。爸爸出院了。妈妈有时还会惦念,摇头,叹息。也只能叹息。
许多天又过去了,《生如夏花》这首歌的歌词,我一直没有看到过,单看朴树这个人,总觉得他不会唱太快乐的歌。这首歌是咏叹生命如夏花般灿烂呢,还是感慨生命如夏花般易逝呢?也许是后者吧。也许,不是。
瑟瑟的秋日里,爸爸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竟是那个女孩的妈妈!孩子没事!孩子没事了!是肿瘤,但不是癌症!那位阿姨几经周折,打听到了我家的电话,她说家里的棉花丰收啦,多了没有,十斤八斤的,让嫂子絮絮家里的棉被……
生如棉花,多好!夏日灿烂,秋日丰饶,冬日温暖,一直持续到春,新的轮回,新的开始!
婶婶是真的癌症,绝症,生之无望,却在无望中不得不生,求生。刚入院时,婶婶是笑着的。躺在病床上的她微笑着看着暂时睡在地铺上的我,柔柔地说:“小七,你和你二叔多么像啊!两个属猴的人,连睡觉的姿势都一样呀!”可在这之后,在那点点滴滴混合着化学药剂的液体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地输入静脉之时,婶婶就不再笑了。那肌体中细胞间暗无天日的厮杀使她在病床上辗转不停。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呻吟,求着天,咒着天。夜,胜利医院在静谧中安睡。可我,却像它的一个噩梦,急速地奔跑,狂虐地惊醒走廊上的每一盏灯,拍打着电梯的按钮,上,上,下,下……去拿回医生处方上的那支杜冷丁。也许,胜利医院从来就没有安睡过吧,每晚都会有像我一样的噩梦,许多。
婶婶吃了很多仙人掌,婶婶放生了很多条鱼,婶婶也去了济南的肿瘤医院,那儿有好多的燕子啊,仿佛全山东的燕子都聚在了那里的房檐下……
婶婶的头发掉光了,婶婶的双腿肿胀了,婶婶已不再呻吟了,持续了1086天的战斗似乎就要“戛然而止”了。
“父亲的喘气颇长久,连我也听得吃力,然而谁也不能帮助他。我有时竟至于电光一闪似的想到:还是快一点喘完了罢……立刻觉得就不该有这种思想,就是犯了罪;但同时又觉得这思想实在是正当的,我很爱我的父亲……”这是鲁迅的《朝花夕拾·父亲的病》中的一段话,我不忍卒读,却无法忘记的一段话。
疾雨后,彤云。妈妈说:“小七啊,你先和奶奶回去吧。你婶婶今天晚上不会有事的。”
饭后,和奶奶走在路上,抬眼,东边的天空之上,竟叠放着两条虹!奶奶平淡地说:“这有什么,小时候,在打谷场上,有时还能看到三条虹同时出现。”打谷场上的虹,奶奶儿时的虹,美丽,神奇。可眼前的这两条虹,我却不敢再多看一眼,它阴霾,它诡异,它让我的心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婶婶平安地度过了那一晚……
婶婶一去竟有四年了。生活如常。
但在如常生活的某一瞬间,却会突然眼里含了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她。
(作者单位:东营市育才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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