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洪亮
临近羊年春节,我有了一次去马来西亚旅行的机会。这对于一位年逾花甲的退休老同志来说,应该算是一趟远发。2015年2月8日(农历腊月二十),上午七点二十分从济南国际机场登机飞往深圳。在深圳宝安机场与团队四十多号人会合后,立刻办理登机手续。老眼昏花、行动迟缓,很有些跟不上的感觉,好在那位叫娟子的女导游处处特意给予关照,才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再次登机后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飞行,于当日下午五点在马来西亚一处小得不能再小的机场降落,随后分乘两辆前来接站的中巴车,先到饭店就餐,后去宾馆住宿。除了当地气温高出我国北方三十多度、略显闷热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旅途劳顿,一夜无话。根据行程安排,第二天早起,饭后要先乘车、再乘船,前去完成一鲜为人知的水上娱乐项目——浮潜。
望文生意,心中很是矛盾:浮是浮在水上,潜就是潜到水中。浮和潜截然不同,硬生生扯到一起,到底怎么回事?“地导”小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在我看来,从发型脸庞到身段个头,很像朝鲜领袖金正恩的翻版。他自己介绍说是第五代马籍华人。这黄导说话风趣幽默,凡事有问必答。尽管这样,“浮潜”的事还是憋在心里,没有当作问题提出,心想试试也就知道了。
堵车,在世界各国普遍存在。马来西亚有着中国三分之一的面积、五十分之一的人口,地广人稀,但堵车同样严重。平时半个钟头的路程,走了整整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在一个不知名的渔村码头下车之后,导游发给了每人一张类似合同的东西。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细看,但开头是国籍、姓名和护照编号,接下来的诸多条款,大体意思是如果发生意外事故,一切由游客个人承担,其中一项是指定财产继承人。看罢这“生死合同”,很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意味。在继承人一栏里,我不假思索便写下了儿子的姓名。
接下来,我们团队四十多号人分别上了停泊着的两条快艇。艇上的工作人员每人发给我们一件救生衣,嘱咐怕晕船的坐后边,不许拍照、不许乱动,行程要一个多小时。
对于眼下所做的这些,我很不以为然,甚至有点蔑视的意思。总觉得他们是在装腔作势、故弄玄虚,制造紧张气氛,借此吓唬游客。在我面前,那就是“小儿科”了。六十三四,“走过南,闯过北”,“曾经沧海难为水”,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被这等小伎俩唬住?此刻,我想到了漓江泛舟直达阳朔,两岸景色,美不胜收;想到了台风过后,余波未平,黑夜里,乘船北海,前去越南境内下龙湾;想到了从重庆乘船沿江而下,游三峡、辞白帝、经丰都、过宜昌,直到历史名城武汉;想到了数次水路,往返于蓬莱与大连之间;还想到了沉船事故不久后的千岛湖之旅;也想到了湖北神农架十八滩漂流和甘肃兰州乘坐羊皮筏子黄河中漂流……等等这些,那次不是说得凶险无比、令人发指,实际做起也不过如此?
等人们坐好之后,快艇发动,即刻出发。谓之快艇,名不虚传。仅几秒钟的时间,便提到了很不一般的速度,扭头回望,登船时的码头已被远远的抛到了脑后。只觉得两耳生风,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激起的浪花不时飞溅在没有多少遮拦的乘客身上、脸上。快艇速度越来越快,大海茫茫,无边无涯,环视四周,再无他物。既不见游鱼,也不见飞鸟,就连同行的另一艘快艇也不见了踪影。孤舟一叶,用“沧海一粟”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了。行进中的快艇有浪头扑来便高高跃起,船头同水面形成一个很大的角度,然后重重砸下,硬邦邦的如同抛在水泥地面上一般,其惊险程度决不亚于电影、电视中向极限挑战的冲浪运动。假若为寻求刺激,这无疑是首屈一指的最佳选择。我的心开始紧缩,脊梁上也沁出了冷汗。特别是女人们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更增加了人们内心的恐怖。
一起乘坐这艘快艇的游客中,年龄最小的当属来自深圳的一个仅仅两岁零七个月的小女孩。起初哭个不停,此刻早已吓得哭不出声来,两手搂紧了妈妈的脖子,两颗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透出的是求助而又近似绝望的奇异光泽。看到被摧残的花朵儿,除了同情可怜,我还从心底里痛恨她那年轻无知的妈妈,把幼小的女儿带到这里。同时认为马来西亚一方应该有明文规定,拒绝老人、孩子参与这样的旅游项目。那几个胸大无脑的娘们一阵阵声嘶力竭、于事无补的尖叫,让人琢磨不透是矫情还是卖弄,只是觉得真她妈的欠揍!
快艇在惊险中快速行驶。这时有人晕船了,有的吐在准备好的方便袋里,有的则不由自主的把秽物喷在脚下或附近乘客的身上。无论怎样,这样的冒险已经远远超出了花钱找难受的范畴……
不知什么原因,极度恐怖之后,所有人的情绪似乎渐趋平静。我在仔细观察每个人面部表情的同时,还清点了一下快艇上的人数。共计27人,有17名女性,包括两岁零七个月的小女孩……不等悬着的心完全放下,大脑便开始了运动……
首先想到马来西亚也许是个容易出事的国度。“马航失联”曾经震惊整个世界,它给若干个家庭带来的悲痛与不幸,至今笼罩着人们的心头。倘若我们乘坐的快艇遭遇不测,与“马航失联”相比,仅仅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中,还有人数上的差异,但就其结果和性质来说,却是一样的。其次,我想到了“泰坦尼克号”。与之同名的电影我是看过的,这艘被称为“世界工业史上的奇迹”的豪华游轮,1912年4月的一天在从英国的南安普顿出发驶往美国纽约的途中,两千二百多名乘客和船员葬身鱼腹,铸成了二十世纪人间“十大灾难”中的一难。“泰坦尼克号”的沉没需要一个短暂的过程,假若我们乘坐的快艇失事则是顷刻之间。再次,我想到了水火无情。几十年前一位熟识的老领导在荣成天尽头被海水吞没,至今杳无音信……
我想,快艇一旦失事,最可悲的当属女人和孩子。不到三岁的小女孩,她懂什么?同渡的十六七名女性,她们有的已是孩子的妈妈,有的则注定要做孩子的妈妈,还有某国际金融控股集团的老总,这位成功的女士据说身价已达数十亿或上百亿人民币,此时此刻也在快艇上,就此逝去,损失肯定不能等同于我们这样的穷光蛋……
当然,就我本人来说并非无牵无挂。尽管属年迈之人,生命亦不足惜,但要死得其所。身处异国他乡,假若葬身茫茫大海,成为孤魂野鬼,仍就心有不甘。加上春节将至,“每逢佳节倍思亲”,自己也有家人、亲友、同事和同学,闻听恶耗,岂能平静?欢聚一堂、共度春节将化为泡影,由于自己的不慎和不幸而导致他人的难过和悲伤,又于心何忍?
快艇在颠跛和摔打中继续快速行进。我用两手死死抓住前排后背上的扶手,连呼吸都有了困难。人说古时有三大险,“骑马、行船、打秋千”。叫我说,乘快艇、过大海是险中之险,我猜想,文天祥过零丁洋时的凶险焉能与此相比!
情急之下,心中默默祈祷南海观音保佑,各路神仙保佑。反思过去,没有行凶作恶,眼下也无负案在身,定然不会惨遭报应,盼只盼快点靠岸,完结行程……
极目远望,不见过往船只,不见飞鸟翱翔,更不见远山和绿树,只有快艇载着恐惧在海浪中忽上忽下、疾速飞奔……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所去目的地——环滩岛终于出现在眼前。如同劫后余生,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概是身心俱疲的缘故吧,对接下来的项目“浮潜”,即穿上救生衣,戴上面具,在附近的海面上,沉到不深的海里,观看珊瑚等物件。再也不感兴趣,就连岛上准备的午餐也没有吃下多少,最挂心的是如何渡过回返这一关。
奇怪的是回返与来时感受截然不同。快艇还是那快艇,乘客也没变动。小女孩依偎着妈妈睡着了,晕船的女士也不再呕吐。“尖叫”变成了时不时的低声说笑,我的心也平静下来,不再想那些惊悚的往事。难道这么快便习惯了?果真如此,可见“习惯”二字是何等重要!
本次旅行留下了诸多遗憾。最令人遗憾的是没留下一张照片。带着的“小傻瓜”相机早已过时,且出了毛病;手机是“小直板”无照相功能,不像其他游客拿了智能手机走到哪拍到哪。请别人照相,且往家寄送,那咋好意思?
回到入住的拉沙利亚酒店,我赶忙找导游小黄确认了一下,得知上午惊心动魄、谈之色变的大海,称之谓南中国海。这么说,快艇是在中国的海面上行驶?
本次旅行感受多多,感受最深的是,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人上了年纪还是呆在家里本分些为好。不分远近,到处乱跑,难免不出点意外。若真那样,后悔便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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