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站在汇波楼上北眺,一片青青的原野挟裹着小清河,那片原野叫北园。再往前追溯,元朝人赵孟頫的画作《鹊华秋色图》,鹊华山前那一大片原野就是宋元时期的北园。
我看北园分三季,第一季是原生态季,是赵孟頫的北园,得其山水,适意渔稼。第二季是集体经济耕作的北园,计划耕种,贫富均同。第三季是城市化的北园,日新月异,浩歌筑梦。
当我第一脚踏上北园的土地,它是农业集体经济下的北园,那年我九岁,和老魏、傅林小哥哥一起到北园水塘里捉泥螺。那个老魏,嘴上没毛,只比我大两岁,他心眼多,我们服他,就叫他老魏。正是经济困难时期,缺少粮食和一应副食品,泥螺就是餐桌上的美味。济南人管做好的泥螺叫嘎啦油子或酱油螺丝,当年是上等佳肴。北园的荷塘一片连着一片铺向天边,那是泥螺的世界,也是捉泥螺的乐园。
第一眼看到北园,荷叶如浪,在风中奔腾,间或有菜畦,不知为什么那菜长得瘦弱,无精打采。一条高地是横亘的津浦铁路,火车驶过,大地发出巨大的震动,这里才有些许雄浑的气概。我自小怕水下的泥淖,就站在荷塘边看管衣服。如果来人,就抱着衣服逃跑。
泥螺是不许随便捉的,因为那是生产队地里的东西。于是就演出了我们捉泥螺,生产队的人捉我们的人间喜剧。突然老魏叫起来,一条大鱼惊起,从他裆下穿过去。老魏顿时兴奋异常,鱼!他大声叫着傅林实施围剿,两个小哥,泥螺也不要了,在荷塘里与那条鱼捉起了迷藏。好在荷塘不大,鱼跑不出去,可是鱼是水里的精灵,徒手抓它又黏又滑,谈何容易,不一会儿两个家伙就滚成了泥人。折腾了半天,鱼把两位小哥累得筋疲力尽。不知道是饥饿产生的智慧,还是学算数增加的算度,老魏急中生智,招呼我扔裤子。他接住裤子,把两个裤脚扎住,撑起裤腰,叫傅林轰鱼,他“张裤以待”。又折腾了一顿饭工夫,那条鱼终于误入老魏的裤裆。那是一条大鲇鱼,足有四斤重。这是我们童年的北园。
童年的伙伴在岁月的河汊中漂流四方,当我们步入青春时代,北园进入我的第二季。
我在工作单位与老魏不期而遇,那时我已成家,三十多岁的老魏孑然一身。问其原因,是他家成分不好,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委身他的怀抱,这是一个婚姻的苦海,不为别的,将来有了孩子,不还是要活在出身的阴影里?
有人就劝老魏,找个北园的吧!这话可有学问,那年头,北园的姑娘是农民,挣的是工分不是钱,她们都愿意找个工人老大哥,不为别的,就是有个现钱花。那些模样不怎么样的,身上有点残疾的,熬到最后都跪在北园姑娘的红裙下。老魏却摇摇头,说,我有仪表,有体魄,凭什么找个北园的?
北园是济南的菜园,蔬菜采摘,北园的姑娘就把菜装到地排车上拉进城,送到各分销店,再由分销店卖给市民。北园养育着济南,北园的姑娘却难以进入济南人的家门。
老魏熬不过岁月,终于答应做北园的女婿了。成婚的前一晚,老魏犹如卖身,请了我们几个哥们喝酒,三杯下肚,他大哭一场,是与他的童身告别,还是即将迈入一个烦恼的人生?他哭得格外委屈。
当我们在老魏的婚礼上见到那位不嫌弃他的北园姑娘,才发现那个女子水灵得就像北园荷塘里的荷花。他们夫妇给我敬酒时,我问老魏:她不是水塘里的那条鱼精吧?新娘不知我问话里的端的。老魏笑而不答。
结了婚的老魏只做两件事,一件是努力工作,另一件就是不遗余力地为他媳妇跑户口,不为别的,还是为了孩子。按规定,只要母亲的户口属于农村,不管孩子生在哪里都是农村人。将来上学、就业乃至各种生活中的凭票都与其无缘。谁知老魏为了户口进过多少门,跑了多少路,直跑到华发半头。这个时候的老魏才是真正的老魏。
北园也进入到我们的第三季。它是济南城市化改造的起点,弹指十余年,一片片楼房拔地而起,荷塘、菜畦、稻田幻化成高架桥、云端楼、水门汀。老魏原住房小,在城市分不到大房子,倒是他媳妇家居有别墅般的小楼。老魏拿到了他媳妇的户口簿,他已经不屑于这个薄薄的册子,他说,不就是一个小本子嘛!
沧海桑田是一个人难以经历的变革,老魏经历了,我们都经历了,原来它是心酸与欢乐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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