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江糖业兴衰记熬糖世界纪录创造者与甘蔗状元

◇向思宇

第二次乘公交车去龙门镇找寻曾达一墓地，车抵白马镇，顺便问起茂市糖厂情况。旁边的中年人说他父亲以前就是茂糖的车间书记。

隔日，我乘车去白马镇，循着山路上山，在山上的茂糖厂区一幢职工宿舍顶楼见到了肖明清。

1952年茂糖筹建，21岁的肖明清从乐山嘉华水泥厂调来茂糖。糖厂刚刚建成时，由于设备（只有小型机榨）不完善，不能直接榨甘蔗出糖，只能靠农民从糖坊挑来的糖浆加工成糖。

糖厂建成两年后的1955年，茂糖开始红火。从当年10月份起收购甘蔗，一直收购到第二年的七八月份。当时的川剧团、文工团都到厂里进行慰问演出。厂里也相应组织了文艺演出队。那时，糖厂只有酒精、制糖两个车间，全厂员工200多人，零工二三百人（这批人负责用棍将倒进池子的糖搅拌成70度左右的糖浆）。

这一年，厂里推广应用“五一煮糖法”（为纪念“五一”劳动节而命名。该技术采用“投粉起晶”、“糖糊做种”等多项先进技术），产量增加，糖品质量提高，废蜜纯度降低（最低为26.4）。

说起“五一煮糖法”，得提到一个重要人物，这个人就是著名的制糖专家黄振勋。肖明清说，1949年全国解放前夕，在台湾糖业公司任要职的黄振勋原定在9月18日乘船离开，但发现已被特务盯梢，于是将行程提前四天，暗中改乘飞机，带着三个子女（夫人未能同往）先行一步，从台湾飞香港，再从香港飞往大陆。由于黄振勋返回大陆和几个糖厂的内迁，台湾糖业公司沈镇南等四名负责人均以“通敌罪”被台湾当局杀害。

回到大陆的黄振勋，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对大陆糖厂的筹建、设计，以及制糖技术的钻研。率先在茂糖推广的“五一煮糖法”便是黄振勋与同仁甄汉胜、陈炳尧等人研究、创造出来的提高煮糖效率的一项重要技术。“黄专家了不起呀。”肖明清又说。

是年腊月，在煮糖车间担任班长的肖明清，继以前美国夏威夷糖厂创下熬糖世界纪录后，成为创下这项世界纪录的第二人。

说起创下煮糖的世界纪录，五十多年过去了，肖师傅仍然激动不已。他说，煮一锅糖时间一般在5~7个小时，这中间，你得守候在旁边。先把白糖从锅里提出，剩下的糖叫丙糕（分甲糕、乙糕、丙糕），再用离心机筛，筛后取出来放搅拌机里溶化。糖浆煮甲糕，废蜜作酒精，如此三次，将废蜜重力纯度提炼到最低26.4。这以后，茂糖再没有人达到过这个标准。不，是内江所有的糖厂都没有人达到这个标准。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自豪。

由于厂里推广的“糖糊煮糖法”和肖明清创下的世界纪录，省轻工业厅当年在茂市糖厂召开了全省“糖糊煮糖法”现场会。

现场会的激励，让茂市糖厂的职工信心倍增。同年，厂里继应用“五一煮糖法”后，进一步采取“逐步浓缩养晶操作法”，对提高晶体质量、降低废蜜纯度起到了一定效果。此外，制糖车间推行的“流水作业法”、“双人长铲下糖法”，缩短了下糖，减轻了劳动强度。这一年，业绩突出的茂市糖厂在内江的企业中脱颖而出，被省轻工业厅评为在全省表彰的先进企业。糖厂党委委员、制糖生产车间支部书记张银安，以代理班长名义被评为省劳动模范。翌年“五一”国际劳动节，张银安出席了全国劳模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

提起张银安抢别人功劳，进京受到毛泽东接见这件事，肖明清至今不能释怀。他说，当时的厂党委要求评选省劳模必须政治挂帅，而我不是党员，政治上显然就挂不了帅，他们便把这项成绩给了厂党委委员、支部书记兼代理班长（我创纪录时，这个人已经离开车间，只是挂了个“代理”）张银安。可能是为了安抚我吧，他们后来让我当了先进集体（班组）代表，出席内江地区代表会议。之后，我连续几年成为厂里的煮糖能手、先进生产标兵，得了不少奖状、纪念章，我的相片与全市各行业先进系统的先进人物一起，被张贴在当时内江最为显眼的地方——内江人民电影院广告张贴栏里。一直到“文革”开始，才从电影广告张贴栏里取掉。

“那些年，厂子确实红火，人气也很旺。”肖明清的老伴李金秀在一旁插了话，“那时不仅老肖他们一天要干十来个小时（八小时下班还要干二小时的义务劳动），连我们家属也参加了扛甘蔗、喂甘蔗（抱着甘蔗朝机器里喂）、铲煤炭这些活路。除此，还给厂里职工洗衣服、补衣服，打扫车间和厂区卫生。”她放下手中正在择的菜，“国家困难时期，就是60年代初期吧，厂头的家属都帮着喂猪、种菜，每天拿三毛钱。对了，还要捡二炭，当然有任务，每天都有人记的，到月底可以领到8元钱。70年代初期，厂里搞环保，生产后的废煤渣，交给家属打成砖。开始三个月属于尽义务，三个月后，每月发12元钱，半年后涨到17元，一年后22元。一直干到80年代中期。”她看着我，“你说怪不怪，那个时候的人干活好像不知道累，干活也不在乎拿多少钱。嗨，现在的人就不一样了啰。”

那时，茂糖归市中区工业农机局管，局长、工交部长，每月都要到厂里来四五次。“跟你讲吧，连市中区委书记董国富、曹区长他们也经常来哩。”肖明清说，“部、局干部二三人组成工作组，长期驻厂，周末才回城里。干啥？组织大家伙围绕抓生产学习呀讨论呀。当然是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喽。1959年，我入党，提干，当了车间支部书记。名义上是脱产，实际上不脱产。看人家干活都没白天黑夜的，你一个小芝麻官（肖明清用大拇指掐着小指头尖）好意思脱产呀？星期天加班，工人有加班钱，干部没有，算尽义务。晚上随叫随到。那一年，厂里响应轻工业厅号召，大搞综合利用开发。我们用甘蔗渣生产的塑料板，成都锦江宾馆（全省最有名的宾馆之一）用来作隔音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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