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艾滋病患者最后的心愿再见一眼心爱的姑娘

▲陈小明感觉自己活不久了，在心爱人的照片上写下了思念的字句。再见一眼心爱的姑娘，是他的最后心愿。?吸毒多年，陈小明认为他的生活是黑暗的。▲20出头的陈小明充满青春活力。

“阿思我要走了，留给你的是思念和牵挂。你是我一生的爱。”在一张相片背面写下这段话的，是一个有着20多年吸毒史的艾滋病患者。拨通本报热线的时候，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他想寻找一个女人。

环境

见到陈小明是在柳州北郊某村，他们家的屋外。

那是一栋三层楼的民房，门前有个小院，鸡和狗在树荫下休憩。炽热的阳光下，陈小明穿了一条长裤，上身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各样的疤痕，他不若想象中那样瘦骨嶙峋，但眼中满是疲态。

进到屋子里，陈找了个小凳子，和母亲面对面坐下。

不久前，陈小明又赔掉了87岁的母亲积攒下来的最后1万多块钱。

他曾经进过无数大小赌场，并深谙那些所谓“道上”的规矩。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这次出手，本应是稳赚不赔的。

可他失手了。

“认错了朋友。”他说，“这些钱是被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的朋友设套骗走的。”

“赌输了就是赌输了，你不要再骗人了。”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愤怒，又显得极不耐烦。陈小明转过身去，隔着墙跟里面的人理论起来。

矛盾冲突持续了几分钟，屋里屋外各自始终认定自己的观点，无法调和。

老母亲坐在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不要争了”，屋里终于归于平静。

房间里的人始终没有露面，老母亲也是过了许久，才感叹了一句：“吃不饱饭的年代，什么苦都挺过来了，现在什么都变好了，却要去‘吃这个\’（吸毒）。”

时至今日，再没有絮絮叨叨的必要了，说完之后，87岁的老太太继续安详地坐着，看不到她眼中的伤感。她似乎是在等待着儿子开口说话。

陈小明卷起一截裤腿，整个脚掌到小腿的肉已经青得有些发黑，还有些溃烂的痕迹。

“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陈小明开口了，“我想见一个女人。”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依然镇定地坐着，这些事情她都知道。

过往

1989年，陈小明在黄村铁道口附近帮别人卖烧卤，生活状态跟很多年轻人一样，结了婚，生了孩子，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静。

有一天，朋友介绍他到广东“搞钱”，说那边生意好做。朋友告诉他，带着认识的姑娘过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他都不用管。

他带了3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当时就在他的烧卤摊附近做餐厅服务员。“她才从学校毕业，当时只有17岁。”陈说，他本拒绝过带那个女孩去的，可女孩一定要跟着他，他又不方便说出自己要去做什么。

必须瞒着的还有家里的妻子，他说，要去广东打工了。

在广东的那个朋友就是所谓的“鸡头”，他很快让陈带去的女人们“下了水”，无一例外。

这个行当做了一阵子之后，陈小明也和珠海的蛇头有了来往。当时澳门还没有回归祖国，陈在一段时间里做尽了黄赌毒的勾当。

陈小明说，就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时候，他每天轻轻松松可以得到3000来块钱，生活纸醉金迷。

朋友圈里有人开始吸毒。陈小明染上毒瘾是在1990年，他说，那个时候，一包毒品只要50块钱，可以够他吸食两天，他看看自己的花不完的钱，感觉今后就算用利息都足够他吸了。

陈小明翻出一张那时候的相片，浓郁的长发下面有一张俊俏的脸，眼神桀骜，手上戴满了硕大的金戒指。他说，那时候穿的衣服都是上千块钱的，身上的存款最多的时候已经有60多万块钱。

这个“道上”的年轻男子身边当然也不乏异性，至今他仍管那些跟着他的女子都叫做“我的女人”。他买来的毒品，他周围的女人们和朋友的女人们都一起吸食。

“当时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觉得很开心。”陈说，那个圈子，他认识的两三百个人，几乎每个人都吸毒。这其中，也包括他从柳州带去的三个女孩。

在广东的生活也使他很少关心自己的家庭。1993年，他和妻子离婚了。

代价

吃这行饭，代价说来就来了，让人猝不及防。

陈小明怎么也没想到，身体状况会在几年的时间里迅速崩溃，而且，毒品也不再是50块钱就能买到一包。

公安部门开始狠狠打击吸毒贩毒之后，到1994年，货源越发稀缺，毒品价格也瞬间翻了十几倍。

积蓄以惊人的速度被耗完了，后来，陈小明的姐姐掏钱带他去自愿戒毒，他也曾被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毒，劳教也经历过三次，最长的一次持续了三年。

曾经很多次看似已经成功戒毒了，可总是复吸。

“最久的时候，我回家大半年没碰过毒品。”陈说，可是，吸过毒的人，总是被人用另外一种眼光去看待，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要遇到很多挫折。

“别人东西不见了也怪我。”回想往事，陈小明咬着牙，满是悲伤。他说，就算是做遍了坏事，十恶不赦，他也不会去做那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可别人总会怀疑，这些事情都是那个“吸毒鬼”干的。

“破罐子破摔，就又吸上了。”陈小明说，没人知道戒毒过程中自己付出的努力，虽是自作自受，也要忍受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可到头来，即使戒毒了，还是永远得不到别人的关心和认可，这是他作为一个反复戒毒、吸毒很多次的人最大的感叹。

他说，戒毒可能性微乎其微，在他当年认识的那么多吸毒人员中，仅仅知道有一人戒毒成功。

“这东西碰不得。”陈小明说。

心结

近年来，陈小明满是悔恨，很多次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可他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从2004年开始，他认识的吸毒者开始陆陆续续死去。有吸毒过量的，也有艾滋病发病的。

2006年，他发现自己的脚肿了，身上的伤口也很难愈合。他想到，自己也可能感染艾滋病病毒了。

2008年，医院确诊他已经是艾滋病发病期。

他想到了他曾经的妻子，突然觉得离婚了算是前妻的福气，她可以有健康、像样的生活。

他更无数次想起了当年他带去广东的17岁女孩阿思，他说，他刚认识女孩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她，“我真希望她没跟我去广东”。

历尽沧桑之后，他发现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好是无可比拟的，他也动了真情，那些醉生梦死的时光就像一场幻觉，但他坚信他们是相爱的，他却不知不觉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这个女孩。

他想着第一次遇到她时，她那张天真无邪、美丽动人的脸庞。“何止是后悔……”，他说。

可是，由于两人都多次出入戒毒所，也渐渐走散了。

他曾多次去找过这个叫阿思的姑娘，终于在2003年，打听到了阿思的下落，可那时候，阿思已经有了新的男友。

几年后，他又打听到，两人分手了，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患艾滋病了，他无数次想去敲响阿思的房门，可又忍住没去。

如今，又是音信全无，陈小明说，自己好几次勉强从生死线上挣扎了回来，可能时间不会太长了。

他翻着阿思留下的相片，每一张都是他能清晰回忆的往事。他说，“她是我一生的至爱，临死前，我想见见她，如果不行，就算有个电话也好”。

今报记者唐寅 陈新援/文

颜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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