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中华
凌晨四点多钟,你坐上了去贵州的火车,四十多年过去,在贵州生活的许多场景在梦中恍惚而依稀。
卧铺车厢里有一些鼾声,车厢连接处的灯光,白色的被单,你躺下,车窗外是浓浓的夜色,秋风微凉,在北方的田野上,夜行火车孤独前行。广阔的原野上,一些小镇一晃而过的灯光,一些树林一晃而过的模糊影子,陌生而新鲜的景象让人放松,深深浅浅的睡意,在浓浓的夜色中。
窗外天光大亮,列车服务员拉开了窗帘,让你看见车窗外一掠而过的绿树的影子。
车过阜阳,在阴暗的天光下,广袤无银的淮北平原给你留出了许多想象空间。想起今年,你生活的小城在三十五六度高温笼罩中,没有风,也没有雨意,空气粘稠,让人窒息。几位朋友说去厦门海边吧,吹吹鼓浪屿的海风,在碧空下,仰视那一排排高大的凤凰木和在空中翩飞的白鹭,凤凰木的花朵硕大鲜艳,鲜红的色彩,一种燃烧的感觉,美得让人眩晕。于是,去厦门,逃离粘稠而窒息的空气,去厦门看凤凰木硕艳的花朵。
车过阜阳,火车停了一段时间。你站在车厢门口,夜深了,车厢里的灯光已经熄灭,阜阳站台上依然灯火通明,热浪滚滚。对阜阳的记忆是和作家闫红联系在一起的,她和你的学生杨瑞春是朋友,学生向你推荐了闫红的文字。闫红是阜阳人,她文字里的一些场景让你感到熟悉而陌生。她写小县城的纺织女工、写赶集,还有写萧红的一些文字,女性视角,细腻、敏感、柔软、从容,还有穿透力,是你喜欢的类型。学生说闫红也读过你写的一些文字,她说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夜深人静的阜阳站台上,在热浪滚滚中,有长长短短的火车汽笛声。
那夜的炎热还在记忆中,还有一些文字,残留着一些热度。但天光已经大亮,窗外寥落的淮北平原,玉米已经收割,稀稀沥沥的秋雨中,田野裸露出荒凉的底色。高高矮矮的杨树,叶子已经枯黄,叶子落地的声音,北方原野的叹息声。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一小片一小片的绿色,无法遮蔽秋天田野的荒凉。枯黄的野草,北风让它们向南匍匐,还有那些树,向南垂下了枯黄的头。麦子还没有种下,荒凉的田野在等待小麦的绿意。
一列火车相向而来,你能感觉到火车的速度,稀稀沥沥的秋雨在车窗外,阜阳的秋雨在车窗外,轰鸣而过的火车溅起的水滴,车窗玻璃上,水滴在移动,像一群白色的小蝌蚪,在车窗玻璃上游动,动感十足,写意十足,让你想起很久远的那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田野里有了一些水塘,水塘边散养的一群群鸭子,在枯草中宛如一小堆一小堆白色的雪。水稻已经收割,稻田里枯黄的水稻茬,粗粝如麦茬。
你坐在卧铺车厢的挂凳上,额头顶着车窗,感觉窗外阜阳的景色越走越远,远到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