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汤克原食

刘洁

峨眉有样小吃经济实惠，深受大众欢迎，这就是面。峨眉的面是机器压制好的，客人可以按分量点，煮好后根据个人喜好浇上不同的汁水，可清淡可麻辣。店家还会送上一份猪骨汤，漂几片葱花，原汤克原食。

“原汤克原食”是从外婆的口中听来的，我12岁之前一直跟着外公外婆在山西的一个小县城居住。山西的饮食简单，以面食为主。早晚馒头稀饭加咸菜，中午面条，就是一天的伙食了。中午吃了面条，外婆总要给我舀一大碗面汤让我喝下去，说这是帮助消化呢，不会克食。

小的时候我不是很喜欢吃面，总是缠着外婆给我蒸米饭吃，但那时吃个米饭相当于改善生活，家中也没存多少米，只有我生病的时候，外婆才会单独给我蒸一小碗，和上半勺白糖，小口小口喂给我。

那时觉得白糖和饭是天底下最美味的，偶尔还会装病缠着外婆给我做一碗。外婆是精明的，她当然能看穿我这点小伎俩，但不愿说破，依旧蒸一小碗米饭和上半勺白糖端到我面前。

但大部分日子还是得吃面。外婆做面的手艺一流，手擀面、拉面、削面、饸烙面，只要是数得上来的面食品种她都会做，经常变着花样做给全家人吃。但那时经济条件差，面可以变着花样做，但菜就是几样时令蔬菜，先炒到半熟后加水煮。到了冬季想吃点菜那只有地窖里存贮的大白菜、土豆、胡萝卜了。平时想吃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外婆将凭肉票买来的肉切成小片炖好，每次吃饭就给家中的劳力夹上几片，给我们小孩子就用筷子调一点猪油拌面，这样一斤肉可以吃一个月，她老人家是从来也舍不得吃一片的。

虽然面的样式可以换，但那碗面汤是始终不能换的。每次吃完面，外婆就将一大勺滚汤舀到我的碗里。这碗原汤当然不会是炖过猪骨的，也没有切几片葱花，就是一碗清汤。我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吸溜着碗沿，想着快点喝完了好出去找小伙伴耍。

就这样，这碗原汤不但成为我平日里伙食的一部分，也成为我难以忘怀的记忆和保留至今的习惯。

长大了，离开了那个山西小县城，也离开了爱我疼我将我养育大的外婆，却发现最想吃的、最爱吃的还是外婆做的一碗面，和那一碗滚烫的面汤。

“娃娃，原汤克原食呢，这面吃得饱人，也撑得到人呢！”耳边回响着的是外婆浓重的山西乡音，现在再也听不到了。就这一句简单的“原汤克原食”，仿佛就是外婆全部的人生哲学，如同那碗面汤一样简单而朴实，平易却充满着爱。

一天，我对3岁的女儿说：“今天给你做碗面，但你要喝一碗面汤。”平时最不喜欢喝汤的女儿开始和我讲条件，说：“我要喝了汤，你去给我买好吃的。”活脱脱我儿时那骗吃骗喝的模样。

面对有些娇气的女儿，我一边和面，一边讲述着过往的故事。可能女儿真的不喜欢吃面，但我真的希望她能记住我讲的故事，尝一口面汤，因为那碗汤里有我慈祥的外婆和童年时不懂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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