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老去的父亲

□贺永粹

自从父亲得了眼疾后，脾气一日不如一日。曾经勤劳能干的父亲，慢慢退缩在我们记忆的角落里。

父亲的聪明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可惜没能读完初中辍学回家务农。父亲至今保存着他小学和初中的课本，其中俄语课本崭新如初。父亲说他那时俄语功课很容易就得满分……

父亲喜欢读书写字画画。年轻时给村里人画窗花，写对联。也写一些古体诗和心得散文。只是，家庭的重担让他把许多梦想藏匿在心底。后来，村小学招聘老师，当时父亲被推荐去教学，但父亲以自己不能误人子弟为由拒绝了。

那时生产队的麦场小，需要把麦垛垛得很高才能放下所有的粮食。父亲很年轻时就会垛很高很正的麦垛，而村里其他的人垛麦垛到半中腰会倒落。于是，生产队垛高垛时，父亲总是尽心尽力。为了垛好，在麦垛上两天两夜不下来。

父亲笃信“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任村会计时，账目清楚绝不含糊。父亲说，咱家是耕读世家，咱不能坏了家风；守本分是做人之本，不要眼馋那些暴富之人。

如今，母亲远在天津给小弟带孩子，父亲却时时数落母亲的不是。说母亲粗心，从不体会他的心情；说母亲做饭水平一般，不合他胃口；说母亲很少与他谈心，甚至年轻时不与他同桌吃饭……说着说着会落泪。可是，母亲两天不给他电话他就急，甚至骂人。听了几次，我发现是父亲对母亲的一种独特的念想。

正当父亲该享清闲时，父亲的眼疾随来。晚期的青光眼让父亲视力越来越模糊。我们感到颇多凄凉。也正在这时，父亲想通了很多道理，主动沟通那些疏远了的亲情，包括曾经对他不好的亲叔叔婶婶。他与伯父时常在电话里相谈甚欢，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互相探讨书法上的心得。

小弟远离家乡，父亲觉得最让他骄傲的孩子不能相守在身边，总是遗憾。有时钻牛角尖，觉得把儿子让给了别人，觉得小弟冷落了他，躲在屋子里暗自伤神。但是今天的电话里，父亲告诉我伯父看望他了，他俩谈心半天呢，他说出了积累在心里的诸多委屈，我伯父很耐心地给他打开心结。父亲很愉快，在电话里给我说了半个小时……我边听边应承，遍泪流满面。

父亲啊，愿您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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