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芳李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成太坦诚地笑着说海军陆战

常芳

“李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成太坦诚地笑着说，“海军陆战队的人已经在穆陵关和日本人开火两天了，我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于鹿大人。”

“请李大人直言。只要是鹿某能做到的事，定当竭尽全力。”

“战况紧急，我就不和您绕圈子了。和您说实话，据我耳闻，庞炳勋的四十军兵力非常有限，让他固守临沂城恐怕都困难重重。目前在莒县一带布下防线，准备阻击另一队日本兵的，也只有张庄那位刘震东司令率领的几百名游击队员和城里头的警备队。预备兵手里都缺枪少弹，没有武器，别说一时组织不起来，就是组织起来也没有用。眼下，就只能先靠咱们各位社会贤达手里的力量了。现在穆陵关方面吃紧，上奉来了紧急命令，要求咱们县里务必派出一二百人的武装力量，前去穆陵关支援海军陆战队，县里又把这个差事转到了咱们沂河乡。您知道，前些天我召集咱们各个村里的武装去乡里开会，县长大人也来了，他在会场上亲眼见到了鹿大人您那支沂河抗敌自卫团，评价说单凭他们站立的队形，就看得出那是咱们沂河乡，甚至在南沂蒙县都是一支最好的队伍。李某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在欧洲人摆开的战场上，我见过什么样的队伍是英勇善战的好队伍。刚才从他们训练的地方经过，我又在那里驻足观望一会，知道我一点也没有来错。这绝对是一支能在战场上打胜仗的好队伍。”

“李大人您的意思……是准备让他们到穆陵关去？”

“鹿大人您说得很对。实不相瞒，这正是李某此番的来意。县长大人亲自打来电话，命令我组织一支队伍，到穆陵关去打支援。军令如山倒啊！”

“大约要在什么时候走？”鹿邑周问。他在想着，自卫团里那些人，是不是都愿意到穆陵关去，真刀真枪地前去打仗。他们每天来参加枪法训练，都来得积极勤恳，但这并不排除，一些人来参加训练，不是为着他每天发给他们的那些粮食来的。他们很多人始终都认为，日本人是不会打到南沂蒙县来的。现在真把他们拉到用场上，他们会不会就软了腿肚子，不愿朝前凑了，这些都说不准。

“看样子今天晚上就得走，不然怕来不及了，将近二百里的路程呢。”

“敢问是您亲自带他们去？”

“我是乡长，肯定由我亲自带他们去。”李成太已经站起来，朝前倾着身子，对鹿邑周拱着手说，“李某在此多谢鹿大人抬举了！一会还得有劳您把他们召集起来，让他们在落日头之前，赶到前两天他们开会的地方去集合，然后我们一起从那里出发。李某现在就告辞了，一会去见过张庄长，接下来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到其他几个村里去。咱们都知道，打仗那可是争分夺秒的事，人命关天，比在下雨天里打麦子抢场，还要火急上十万倍。”

在村子里集合出发前，沂河抗敌自卫团的人各自都回一趟家。鹿镐维按着他父亲的吩咐，给了队员们一个钟头的时间，让大家回家去和家里人告别。“大家伙都回去给家里人说一声，说咱们今天就要去穆陵关，真刀真枪地和日本人开战了。”鹿镐维站在两排人前面，按他想象中上战场前该有的动作，使劲挥着手，声音洪亮地说。尽管早就到乡里去开过会，对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心里早有了准备，但是，鹿镐维在被管家叫回家，从他父亲那里得知，乡长已经前来请求他们，到穆陵关去支援海军陆战队后，他还是觉得事情似乎来得有点急，令他措手不及。至少，跟他想象和期待中听到这类消息时该有的一种感觉，好像不太协调一致。他有点不情愿承认，但心里又很清楚，他这是突然害怕了，害怕到战场上去被打死，再也见不到西青了。因此，在给大伙说话时，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虽然很洪亮，但它隐藏在洪亮声音后面的颤抖，正像一匹马轻轻甩出去的尾巴那样，在他眼睛盯住的地方，画着一条捉摸不定的弧线。前头，乡长李成太坐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他们训练的时候，他就瞅见他了。不过，乡长和他那匹马看似悠闲的神态蒙蔽了他，让他一直没有想到，他这次来，会是亲自来“请”他们到战场上去的。

鹿镐维没有骑马，他和大伙一样，背着枪和子弹，背着自己的干粮，步行走着。从出门开始，他心里就被兴奋和恐惧填满了，一会是兴奋的情绪包围着他，一会是恐怖感紧紧地攫住了心脏。几里路走下来，后背上已经湿了，帽子里也在往外冒热气，但那些慌乱劲却一分也没有减少。焦躁中，他不得不拿出小时候常听奶奶念叨的一个符咒，嘀嘀咕咕地在心里念着驱赶它们：

“天灵灵，地灵灵。天地君亲，玉皇大帝，泰山老母，各路神灵，请你们齐坐下来，喝一杯我家的水酒吧。你们伸出手去，挡刀挡箭，撒豆成兵……”

念了两遍，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可心里的慌乱丝毫也没减少。于是，他慢下步子来，挨到了宋武生旁边。为让自己不显得慌乱，他开始和宋武生商量着，让他一会儿多给大伙讲讲，到了战场上双方交起战来，怎么才能不慌张害怕，不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他心里面清楚，这些人虽然见过日本人投下来的炸弹的威力，可还没见识到他们枪炮的厉害。他已经在上海看见过日本人那些枪炮的可怕了，一炮轰过去，一座小房子就没了踪影。他们这批人虽然天天摸枪，已经摸些日子，对着甘草人瞄准打枪也十有七八不再脱靶，可到了战场上，让他们冒着炮火，对着动来动去的真人瞄准打枪，他们恐怕就心慌意乱地浑身打起哆嗦，一个一个连枪栓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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