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芳尤惠朴带来的游击队员分别埋伏在他的两边在他们右

常芳

尤惠朴带来的游击队员，分别埋伏在他的两边。在他们右侧，十几米远的地方，海军陆战队第一联队的队长朱新三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公路。“要不是为了打日本鬼子，鬼才愿意和这些政府军趴在一条战壕里。”尤惠朴把脸从枪托子上抬起来，朝海军陆战队的人看一眼，又来回扫视一遍两边的队员，低声叮

嘱他们都稳住了，小心着点，千万别丢了性命！“这可是头一笔买卖，咱们也别光为了保命，缩着脖子滋了浠水！”徐三河在旁边看眼尤惠朴，向大伙补充道。“是不能滋了浠水！”尤惠朴冲徐三河点着头，这时候敌人已经走进了他们的伏击圈。“预备！”朱新三下完命令，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尤惠朴就把枪口对准了一个骑在马上的人，他觉得敌人一下子跳到了眼前，近得差不多都能闻见那匹马放出的臭屁了。他的手因为兴奋而有点抖起来，连扣扳机的手指好像都僵住了。他瞅瞅身边的徐三河，徐三河已经变了脸色，牙关紧咬着，咧着嘴，满脸灰色，跟个死人似的，连眼珠都转不动了。这时，陆战队那边有人率先把枪打响了。枪声震得尤惠朴身子一哆嗦，接着，他枪里的子弹也“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枪炮声完全停了下来。日军来不及把战死的士兵全部拖走，便被迫沿着原路撤了回去，直到撤出十几华里，在一处高地上停下来。尤惠朴带着游击队的队员，跟随陆战队的人一冲到公路上，就去找那个他打两枪都没有打到的敌人，想看看他有没有被那颗炮弹炸死。由于那会儿天还不是十分明亮，双方隔得又远，他实在认不出那个人的脸面来。在几匹被炸死的马匹旁边，他看见了几个被打死的敌人，但好像都不是日军，因为他们都没着日本军人的黄色衣裳。“一堆汉奸！”他对他们骂着，朝他们各自踢了两脚，然后走到一个被马肚子压住双腿的人跟前。尤惠朴以为那也是个死人，他抬起脚对他狠踢一下，没想到那个人立即发出了声音，声音哆嗦着求起饶来，对尤惠朴哀求着。“亲大哥，亲大哥，俺投降，交枪，您就饶了兄弟一条狗命吧！”那个人抱着脑袋，手剧烈地抖着。“你不是日本人？”尤惠朴问。“不是，俺们是刘……刘桂棠的骑兵团。”“刘黑七的骑兵团？”“是，是。亲哥哥，饶了俺吧，俺也是穷人，跟着刘黑七就是为了混口饭吃。”那个人抖抖索索地把手伸进衣兜里，费力地抓出来一把票子，用一根曲起的食指碰着尤惠朴的裤脚。

“孬种玩意！你最好找阎王爷求饶去！”尤惠朴端起枪来，想对着他的脑袋放上一枪。但旋即，他又把枪收起来，从背后抽出大刀来，先在那个人鼻子上方比划两下，然后，他瞅着那张因惊恐而突然扭曲变形的脸，对准那颗脑袋狠狠地砍了下去。

二十九

与日军作战后的第四天，尤惠朴带领着南沂蒙县抗日游击队，跟随海军陆战队和另一支他没弄清楚来路的游击队，退到了莒县城附近。这期间，在将军岭跟县城之间，他们像锯木头那样，和日军来来回回地打拉锯战，九十里地的路程，来回拉了三天三夜。南沂蒙县游击队总共十五个人，中间阵亡两个，另有五个在身体不同部位受了轻伤。两个阵亡的人里，首先阵亡的是徐三河。二月十八日夜里，尤惠朴带领他的游击队，又跟随海军陆战队的人打了一场伏击。在将军岭击退日军后，晚上他们到一个叫招贤的地方驻扎了下来，等着日军夜里来偷袭。陆战队里派出去的人，已经侦查到了日军方面的动向。傍晚时，他们就在招贤村西边和北边两个方面，以及村子外面的树林里，部署好了兵力，等着日军到来。半夜里，日军果然趁着夜色，悄悄地潜到了离他们设伏不远的另一片树林里。村子里一片寂静。不一会，日军就顺利地摸到了村子边上。但是，村内村外突然喷射起的无数条火龙，又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尤惠朴率领的游击队，奉命随着陆战队的一个小队，负责包抄敌人的后路。开战后，徐三河一直冲在最前头。他是在和日军搏斗时死的。先是有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肚子，然后，又在搏斗时，被刺刀刺了两刀。

另一个阵亡的是又瘦又小的织布匠丁桃气，他因为眼睛老是不停地眨巴来眨巴去，所以村子里人都爱叫他挤巴眼子。他被徐三河叫去听尤惠朴说了几回话，就被尤惠朴给大伙描述的“什么样的天下，才是人民的天下”迷住了。他不管苏维埃这个人是谁，但他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地织布，每天黑夜里织到鸡叫二三遍才去睡下，早晨天不亮又爬起来接着织，无非就是想多织出一寸布来，多赚两个大子，等积攒够了钱数，多买上一亩地。而在苏维埃的领导下，尤惠朴告诉他，“将来的天下，所有土地都是人民自己的，完全由人民自己当家作主，愿种多少就种多少，愿种什么就种什么，愿怎么种就怎么种。并且，还可能会开着机器耕地，开着机器播种，开着机器收割，完全不用牛马骡子和人力了。”另外，到那时候，劳苦大众安安稳稳地过上了神仙般的好日子，吃饱了，喝足了，天天喜笑颜开，剩下来的时间做什么呢？“吃穿。吃穿。”吃饱喝足了，没处打发工夫，肯定就是琢磨着怎么穿了。顺理成章地，肯定是人人都会里三层外三层地去置办衣裳。“置办新衣裳就得买布吧？布得有人织吧？到那时节，你就是怎么织，多长出十只手来，请来七仙女，日夜不睡觉，梭子日夜在飞，织出来的布肯定也不够卖的。那时候，你可能就会去买回县城织布厂里那种织布机来织。布卖得多了，荷包里的钱是不是就往外淌了？荷包里的钱就是往外淌，也不用花半个子儿去买地了。因为，你已经是所有土地的主人了！”尤惠朴声音不大，但哪一句都能让丁桃气的心跳加快速度。（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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