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芳
“我们不是来闲照相的。”
一匹马蹄子“扑通扑通”地从村子东边跑过来,从他们身边飞奔过去,朝西面海军陆战队住的地方冲去,似乎在急着传达什么命令。尤惠朴看着把头埋在马鬃里一起一伏的那个国军,说他得回去睡一会了,“再打起来,说不上四天四夜也捞不着觉
睡。”他说着,撂下梅识禅,独自朝住宿那户人家的大门口走去。三年后,已经是共产党南沂蒙县游击大队大队长的尤惠朴,派人前去逮捕了梅识禅。那时候,梅识禅的身份是南沂蒙县组织部副部长。他被抓的原因,一是“托派”(尽管前去抓他的人里,几乎没有没有人知道托洛斯基是谁,也没有谁明白“托派”是什么意思),二是私通日本鬼子——— 他勾结日军,先是到锦官城袭击了南沂蒙县政府和县大队。县政府和县大队安全撤到一片橡树林子里后,他又用手里的电台(他有一台收音机,因为信号不行,他经常会在夜里拿着它,到野外去收听广播。因此被认为那是一台伪装的电台,他是在用它和日军联系)通知日本鬼子派遣来飞机,往橡树林子里扔炸弹。幸亏扔进橡树林子里的那颗炸弹,不是垂直着落下来的,没响,所以他的阴谋没有得逞。但另一颗落在橡树林边上的炸弹响了,而且,炮弹皮还炸伤了县长的屁股。他在半年后被杀的时候,因为关押的时间太久,绳子都烂在了肉里。在梅识禅死后四十五年之久的1986年,梅如是找到了梅识禅在北京的一位老战友,南沂蒙县委组织部才根据上级一份《关于对锦官城“肃托”案件遗留问题处理意见的报告》,为他平反,并恢复了他的党籍。
村子里非常安静,没有鸡在走动,也看不见一条狗,只有在拍照片的海军陆战队员那边,偶尔传来一阵杂乱的说笑声。梅识禅朝村子上空看一眼,天上没有一朵云彩,即将坠落的太阳,这会儿也突然黯淡瘦弱下去,光影落在几户人家屋顶的枯草上,没有能给它们制造出一点阴影。他搓搓手,觉得好像是要下雪了。
离开穆陵关后,时间一下子就变得漫长起来。并且,只要闭上眼睛,鹿镐维就会看见穆陵关战场上那些战死的人的面孔。有时候他睁着眼睛,他们也会跑过来,在他身边来回晃荡着,陪他走上一阵。这天,在到达水由村之前,他正走着路,他们其中的几个又跑了出来,左右围着他,问他是不是真不再害怕打仗,不怕死了。他正要回答他们,哨子忽然跑了过来,说大伙都走累了,问他能不能原地休息一会。那几个人被哨子跑动带起来的风吹得摇晃了几下,便自觉地变薄身子,缩成手掌那样大小,然后卷起来,排队钻进了他的一个衣兜里,虽然他没弄明白,他们这次为什么会选择进到了他的衣兜里,而不是一下子从地面上消失。回答完哨子,他伸手到衣兜里摸了摸。衣兜里空空的。他没有摸到他们,只好猜测他们是把他的衣兜当作一扇门,从那里离开了。
这天傍晚,淡淡的太阳落山之前,锦官城的两支队伍,沂河抗敌自卫团和松山抗敌自卫军的几十个人,才拖沓着脚步,走到了位于莒县城西面大约二十五里路的水由村,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再不睡一会,到前面赶上了打仗,咱们就只能拿秫秸篾子撑住眼皮子啦。”哨子和巴三一伙人,不停地在嚷嚷着。
到了水由村口,一伙人才知道,村里已经驻扎了一部分海军陆战队的人,另外还有第五战区第二游击队的一部分非战斗人员,以及运送给养的一个支队。鹿镐维心里又惊又喜,以为这些海军陆战队的人是从穆陵关阵地上撤下来的。上前询问半天,他才弄清楚,这些人和在穆陵关阻击日军的第五大队根本不是一伙人。弄明白这些后,鹿镐维才对拦住他们的两个流动哨,简略说了一下他们去穆陵关的经过,然后由其中一名哨兵带着,走进一户地主家的小围子里,找到了他们满脸胡子的队长。
“我们又来援兵了?”那个队长正在喂一匹马。他操着一口曲里拐弯的南方口音转过身来,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鹿镐维和他旁边的哨子,看完了,又转过身去,忙着给他的马加料去了。直到将手中那个兜子里的最后一把黑豆喂给了马,他才又转过身来,问鹿镐维有多少人和枪。“要是没有枪,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武器提供给你们。”他低头拍打着裤子说,“村里的老百姓都跑了,睡觉的地方自己找,不过,晚上可以供给你们一顿晚饭。”
围子门前的一块空地上,支着几口大锅,鹿镐维跟随哨兵走进围子门之前,看见几个当兵的正围在那里切着白菜豆腐,锅底下面的木头火被风吹得趔趔趄趄。这会儿,白菜豆腐的味道迎面扑进来,像有把钩子在抓着他们的鼻子。 (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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