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七十有二,曾经在山里老家做过二十多年的村支书。
1980年代山下有的村民家里都看上了电视,可山上的千田和姚山两个生产队还没有通电,这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1987年,老三线撤并,父亲四处奔走,将之遗留下来的废弃电力资源变废为宝,亲自带领两个生产队的村民,利用肩扛背驮的运输方式,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在年底,帮两生产队实现了电灯照明。至此,全村彻底结束了煤油灯时代。
父亲是个热心肠,帮助挽救过不少人的生命,有农药中毒的,有被蛇咬的,有摔伤的,有生急病的。村里一对父子吵架,儿子一气之下喝了农药,生命垂危,一家人哭得呼天抢地。父亲闻讯,骑着自行车去三线厂找来一辆大卡车,接上病人飞奔而去。为了病人得到关照,看到医生,父亲就连忙递烟,跟前跟后地说好话。病人得到救治后,医生看到父亲这么上心,随口问道,是你什么人?父亲就扯谎说,“亲戚哟!”
有个和父亲年龄相仿的村民,为了山界上的一棵树吵到父亲这里来,父亲去看过,说那棵树虽然树杪偏过来了,但根在那边,应归别人。那村民认为我父亲偏袒对方,一把揪下父亲头上的黄军帽,扔在地上,先使劲跺几脚,再用斧头将它劈烂了。用脚踩帽子在农村是很忌讳的事情,我以为父亲会和他打起来,但父亲克制住了。父亲说,“打架他又打不过我,这哪是打架的事情呢,处理不好,他还会和那个人打起来。”把理说通了以后,那个人赔来一顶草帽。
过去山里人的生活来源几乎都来自山头,即便勤劳,生活仍然有些清苦。父亲带领村民栽树育林,还带着一帮人几经考察,大胆办起了竹席厂,一举解决了毛竹的销路和村民的就业问题,一时间,厂子也办得风生水起。炎炎夏日,父亲亲自扛着一床竹席到临县和江北四处推销,回来热得发痧,母亲帮他刮的时候,又心疼又无可奈何。有一对夫妻闹离婚,半夜吵到我家来,一副非离不可的架式。父亲板着脸,指着闹离婚的男人说,“你敢离,离了你就滚出村子……还不老老实实把几个孩子养大!”人家夫妻真没离,后来家里培养出一个博士,一个硕士。老两口至今仍然感激着父亲,说如果不是我父亲按着,那个家早崩了。
父亲忙得只在杀年猪的时候在家里呆上一整天。大清早请来杀猪佬,我们倒茶,他递烟,再帮杀猪佬按倒大肥猪。猪杀好后,父亲就开始忙了,那时候来剁猪肉的都是村里的人,一般都不给现钱,记帐,要么等人家下次杀猪时,再还回来。父亲始终笑呵呵的,请左邻右舍来吃杀猪饭,烟酒都是在自家小店里拿最好的,这个饭一直吃到晚上,热闹极了。父亲是个爱热闹的人,夏天,很多人喜欢到我家来串门,我家的凳子都不够坐,凉床、躺椅全搬出去,也不够,有的就坐在台阶上。路灯开得亮亮的,天撒黑就泡了一大壶茶,放在水池里凉着,谁渴了自己倒着喝。有时还有从姑姑、舅舅家背来的西瓜,也放在山泉里浸着,到了晚上八九点就冰凉了,口感极好。他们聊天,五花八门,你一言我一语,像开会似的。即使后来父亲成了老支书,这个热闹还在。
如今,父亲老了,身板不如从前硬朗,但精神气还在。前几天,有人告诉我,县里在寻找老支书准备出一本书,他们认为我父亲很合适。其实,在我心里,善良能干的父亲,就是一本厚厚的书,值得我们这些晚辈们慢慢品读。汪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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