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翅膀

□戴若曦

经济学上有个概念叫做“乘数效应”。意思是说，一个领域的微小变化，可能会带来连锁反应，从而造成宽泛影响。套用那句笑话，“不想当厨子的司机不是好裁缝”。假设一个裁缝有天心血来潮，去吃了一顿大餐；收入因此增加的厨子决定明天打车上班；司机这天生意不错，所以找裁缝做了一件新马甲。在这个事件中，虽然大家的财产保持恒定，但因为裁缝的饕餮之欲，GDP却至少增加了那顿饭钱的三倍。简单来说，这有些类似于蝴蝶效应：一个小的举动往往会带来大的后果。当然，这个现象并不是西方文明的专利，因为《礼记》最先提出过蝴蝶效应的哲学观：“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

不过，经济、气象或哲学上的表述尚不足以直观到让人为此若有所思并动笔，直到今天在去学校的公交车上目睹了一件小事。我一直很享受坐公交车的过程，因为那是我“强迫性”的思考时间。在信息量巨大、日程安排紧凑、娱乐活动丰富的现代社会，思考已成为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除非在被迫停下来、远离电子产品和书籍杂志又无所事事的情况下。更重要的是，公交车就是一个被缩小了的世界―――“世界的模型玩具”。坐在公交车里看世界，经常会有管中窥豹、一叶知秋的洞察。

进入夏天了，考文垂街上的行人多了不少，公交车上几乎满员，只剩下婴儿车区域和我前排的老弱病残专座。专座靠里的位置坐着一位白人男青年，靠外的位置空着。经过某站的时候，一个胖胖的黑人老太在挥手叫车，当时我从侧面注意到这个青年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随后挪到靠外的位置，同时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了里面。很明显，他不想和这个黑人胖老太坐在一起。当时，我对于青年的举动还只是嗤之以鼻：何必如此呢！可在下一站的时候，上来了一位推着婴儿车的白人妇女。因为男青年刚才的举动，那位老太已坐在了婴儿车区域，她丰腴的身段把本能容纳两个婴儿车的空间塞了大半，而此时她并没有想让开的迹象。因此，白人妇女只好无奈地把婴儿车停在走道中间，自己不但趔趄着站不稳，还阻挡了其他乘客上下车的通道。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不一会儿，一对精心打扮的夫妇也推着婴儿车试图上车。他们手里拿着红酒和花束，很可能是去参加一个派对或家庭聚餐。因为走道被挡住了，虽然车的后部仍有空间，他们却只能悻悻下车去等待下一班车。这时，我莫名地对面前的青年感到了愤怒。假如他没有一开始的小动作，老太就可以正常地坐在靠外的座位上，妇女和她的婴儿可以进入婴儿车区域，走道就不会被堵塞，年轻夫妇也不会迟到他们本来可以正点抵达的晚餐。如果想象力再丰富一点，阴冷的雨天也许会让那对夫妇的孩子生病，那对夫妇的朋友也会因为等候而浪费大把时间；那位妇女也许因怨恨黑人老太占去婴儿车的位置而加深了种族歧视，而黑人老太……

一个人即使不是经济政策制定者也不懂气象学，他的一举一动仍然有可能影响到周围其他人的安乐。这是一件多么矛盾的事情！当我只能在公交车上观察世界时却诚惶诚恐地意识到，自己仍拥有尚无法驾驭的“超能力”――― 扑动蝴蝶的翅膀。当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审视蝴蝶效应时发现，若一个小小的刻薄可以带来如此多的负面影响，也许“日行一善”的说法就显得不那么做作。若一个人的行为可以关联到太多人的感受和际遇，也许三思而后行就显得不那么说教。一个微笑或者冷眼，一句关怀或者嘲讽，一点善意或者恶毒，就在人的一念之间。而每一个一念之间都有一双蝴蝶的翅膀，在那瞬间便决定了太平洋彼岸的风暴抑或阳光。(戴若曦，曾荣获山东省十佳中学生，现就读于英国华威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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