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邮局的四张面孔

前不久，又一张清末民初烟台德国邮局的明信片，跨洋过海，历时半个多月自德国寄来，这已是笔者收集的第四张德国邮局明信片了（图一）。清末民初的邮局明信片，一直是集邮人士的抢手货。一来是大家喜欢邮票，爱屋及乌，进而喜欢邮局；二来，当年的老邮局留存下来的可谓凤毛麟角，大家只能从这些老明信片上，一睹它们当年的风采。另外，邮局也是邮政史和集邮史的重要载体。

这张“海淘”的明信片，入手价格并不算高，因为它并没有标出名称，只在左下角暗处用钢笔手写“Chefoo”（芝罘）字样，没有注明是德国邮局，所以很多人对不上号，竞价者少，笔者算是捡了个小漏儿。

此片近景无人，细看可见在海岸街尽头有一些行人，迎面海关街的墙上，好像贴着一张白色布告，一簇人正在仰头观看，从装束隐约可以辨出都是些中国人。海岸街尽头，右侧探出的半个树头长满树叶。据此推断，这张明信片应拍摄于夏秋季节。明信片书写一面有日文“邮便”字样，应是当年烟台的日本商社印制，同一制式的烟台题材明信片还有一些，推断是清末发行的。

以前淘来的那几张德国邮局片，可就没有这回捡漏的幸运了。因为片上直接标出了英文或者日文的“德国邮政局”字样，吸引了众多买家竞价。图二是张彩色明信片，是德国邮局的全景图了。邮局楼顶飘扬着两面德国国旗，近景和远景有两组人物。近景里的三位男士，西装革履，远景里的女士长裙曳地，都是洋人的装束。路边两辆待召的黄包车，做的怕也是洋人的生意吧。笔者感兴趣的是，近景这一组三人，右边穿白色西服者所站位置，是在大清邮政局门前，路中间那位也手指向这里。虽然不可能有答案，但笔者还是禁不住猜想：他们的话题难道与这间大清邮局有关吗？图三是自俄国邮局门前向西拍摄的，算是远景了。左侧花墙内就是俄国邮局，俄国邮局周围原有一个花墙围起来的小花园的。路上的行人都在靠南边有阴凉的地方行走，天气应该很炎热了，你看这位黄包车夫，头戴草帽，光着膀子，只披一件坎肩。可路上的行人却依然长袖长裤靴帽整齐———海岸街上出没的多是有身份的人，这倒不难理解。再看左边这位，脑后拖着长辫子，手里端着一把打开的折扇，正顺着洋摄影师的视线张望———他怕是在纳闷：这洋人拍什么呢？前方出什么事了？

图二和图三这两张明信片，是由同一家驻烟外国洋行发行的，笔者曾在拙文《一张老明信片的穿越》中考证其为永盛洋行，而《烟台开埠记忆》一书中记载为永兴洋行。可能是音译的问题，实际应为同一家洋行。该书中介绍，这家洋行开业于1911年，但其印制的明信片，有很多在此之前就已经使用了。

图四是日本中山商社发行的明信片，直接用日文标注“芝罘独逸邮便局”。“独逸”即指德国，是“德意志”的日语音译。在同时期的烟台明信片中，日本把中国蔑称为“支那”，俄国称为“露国”，把美国称为“米国”。“日本自比太阳，太阳出来，露水即干，米也是口中之粮”，这是七十多年前蒋介石对此的一句调侃（大意）。从一个多世纪前的国名翻译上，约略可见这位东邻的觊觎之心。

虽然笔者多次寻访海岸街，但却从未到这间德国邮局里面一探究竟。因为这第四张明信片的缘故，前不久的一个周末，我一早来到烟台山下。一百多年前，德国邮局可算是海岸街上的知名建筑了，它开业于1892年，1917年4月25日因一战被中国政府关闭，是最早被关闭的外国侵华邮局。从有关历史资料及留存下来的实寄邮品来看，德国邮局是当年在烟外国邮局中，业务最繁忙的一家，有数量较多的信件存世。

如今，它已是满面沧桑，老态龙钟了（图五）。德国邮局2004年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与清末明信片对比，这里基本保持了原貌，但有几处细微的变化：建筑东侧原有木质的出厦走廊，上面二层是阳台，放置有花木，现在已经拆除了；北面原来开有两扇窗户，现在则多了一个。因为整条海岸街的路面比当年高出不少，房子的下沿已经埋在了路面以下。

这里现在改建成了一家小旅馆。撩开门帘，许是笔者来得太早，老板还在呼呼大睡，轻脚登上二楼，只见里面隔开几间小客房，垃圾桶放在拥挤的走廊上。出门围楼绕了一圈，周遭环境也不敢恭维。

德国在华邮局旧址，留存于今的已寥寥无几，有的已被保护起来，在维持原貌的基础上进行主题开发，还原其邮电本色。如，青岛德国胶澳邮局，现辟为青岛邮电博物馆。烟台德国邮局何时会迎来一个妥善而又圆满的归宿呢？成例在先，且让我们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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