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成
我差不多在芜湖生活过四年。说“差不多”,是因为那时是在读书,寒暑假总要返回自己的家乡的。
我是比较喜欢这个城市的,而且在这四年里越到后来越喜欢它。这或许是因为熟悉了的缘故,实际上我并不多么了解这座城市。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个比较适宜生活或者说是座消费型的城市,这里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野心的,大家一心一意都只想把日子过好,并不想多么的出人头地飞黄腾达,所以街巷里也就没有离奇的事情发生,相反则是到处都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表现之一,就是街市上总是热热闹闹,做小生意的遍地皆是,因而总是喧腾着繁杂的市声。
我初到芜湖,几乎是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吵闹?”我在心里想。其时已届中秋,可是天气还比较燠热,走在街上,着单衣还容易出汗,但见那条主要的街道中山路到处是人,熙熙攘攘,这也罢了,更有许多卖冰棒的人不仅大声地叫卖,还一边用木板“砰砰”“啪啪”地拍着箱子,响声很大,不知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多少“分贝”。商店门口也有叫卖杂货的,自然也少不了用录音机将售卖信息录好音一遍一遍播放的;小巷深处,也时见有人挑着担子长一声短一声地吆喝。这些叫卖声一多,来往的人讨价还价声也就得增大,加上车辆——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整个街道众声喧哗,加上阳光的炙晒,给人的感觉就是嘈杂闹腾得无以复加,身体虚弱得恐怕很快会头昏眼花。好在这座城里还有一大一小且相联通的湖——镜湖,吸纳了不少尘嚣,环湖而相对“背”一点的小巷也会清幽一些。
那一天,我到我就读的学校报到,一进校门,也觉热闹至极。芜湖市里的一些商店将摊位设在大门内的一小块方场上和路两旁,日用杂货摆的到处都是,那么多学生在赶集似地购置物品,川流不息,那阵势也是我平生所未见。
我在芜湖安定下来,闲来上街走走,见街上到处都是游走的做生意的人,大多挑着担子,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停留一会,卖各种水果的尤其多——从外表上就可看出,这大多是从农村来的妇女。在她们的担子上我第一次吃到“李子”——这种据说我的姓氏得来与之有关的水果,那么大,那么红(真所谓红得发紫),又那么甜,让我称奇;还有卖玩具、装饰品等小玩意的,在地上铺一块布,东西就散搁在上面,我曾看上一枚心形的碧绿的“玉佩”——其实是有机玻璃做的吧,我把它取名“碧海青天夜夜心”,准备将来送给女友;我甚至在街头买过碗、碟,做学生的一般用不上碟子,但我坚持买一个用来盛放食堂里出售的卤牛肉,这样吃起来似乎更有风味;当然更买过纸笔,甚至旧书。我的搜罗旧书其实就可以远溯及此,在芜湖街头买的旧书,我记得有郑振铎的《插图本中国文学史》和绣像本《西游记》等。
而更令我大开眼界的是晚上的小吃摊。那种小吃摊有大有小,小的只用一两只小煤炉,上面用铝锅煮一锅豆腐干、一锅鸡蛋(芜湖人叫“鸡子”),边上摆一个小方桌,几只小板凳,就可以招徕顾客;这样煮的豆腐干叫“香干子”;而如果扩大一点,添一口油锅,就可以油炸豆腐干,是为“臭干子”。这两种豆腐干蘸着辣椒酱来吃,香辣可口,还是很有味道的。有的还推来一辆手推车,玻璃罩子里摆放“卤鸭”“咸水鸭”,顾客有需要,就可以切来一盘,而这些商家都自备有啤酒、白酒,这样一顿美妙的夜餐就可以开始了。更绝的是,有的把小炒也摆到街上来做,铺开案子,点上喷吐着长长火苗的石汽灯,旁边是炉灶,红案白案都来得,你要点什么菜,让师傅给你炒就是了,所以你完全可以在这里摆一桌小型的酒席。当然,还有做各种面条的,尤其是那炒面,也像小炒一样就当街在一口大平底锅里炒起来,随炒随卖,来觅食者络绎不绝。有的师傅一边炒菜炒面,还一边吆喝,加上食客的大声说笑,你可以想象那场面有多热闹;这热闹要一直延续到子夜以后很久才会散去。而在电影院门口或是空旷的场地,即使到凌晨两三点钟,街上已人影稀少,还会有一两个卖馄饨、卖酒酿元宵的,在那里守着小食担,随时准备给一两个顾客提供热忱的服务。我就多次和同学去吃过那酒酿元宵,我的一位师兄还把这样的情景写进他的诗里。
我在芜湖读书的学校,院墙外就有一大片这样热闹的小吃摊,院墙很长,校门很远,绕道费事,同学们一到晚上九十点钟,就纷纷翻墙出去吃宵夜,大家轮流请客,常常是又吃又喝,大呼小叫,快乐无比;而那一个个攀越墙头的姿影,也早就成了芜湖市的一景,似乎学校也不是太管这事,想来真叫人想说一句“感谢”。
仅此就可见芜湖的“市声”是如何的繁嚣;大家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好像也没有出什么事故。我在那四年里,也未曾见有人深夜酒后寻衅闹事的,由此也可知芜湖的男性市民绝大多都是“居家好男人”——良善之辈也。其实平凡人的生活难道不就应该这样吗?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国家、一个地方祥瑞的征象呀。
当然,说到“市声”,也有叫我烦躁不安乃至很痛苦的。大约是来芜湖的第二年吧,我的宿舍从面向校园的一侧调到面向街市的一侧,这下坏了,每到半夜,我被吵得睡不着觉,倒不是上面说的小吃摊上传来的声音而是载重汽车爬坡的声音。芜湖市规定,夜里十一点以前,拉货的载重汽车以及拖拉机不准入市,而此后就可以通行,而我们院墙外正好有一个斜坡,汽车、拖拉机每行至此,必加油门,顿时“呜呜呜”、“哒哒哒”“突突突”之声大作,直至东方既白,你说这怎能叫人入得了眠,一连几夜我都转辗反侧未能合眼,心里的那种愤懑、烦躁无法遏止,我心想这样下去,我非疯了不可。但奇怪的是到了第四或第五天晚上,我疲惫至极,一落枕就酣眠,从此,两耳似乎再也听不见这“噪音”了,可见人的适应性真地很强。不过这样的“噪音”还是越少越好吧。
不知现在的芜湖还这么热闹否?我来北方后,每到夜晚一过十点,所在的城区就非常安静,很是诧异,一时间甚至觉得这都不像城市了,以为城市就应该像芜湖夜市那么嘈杂、喧哗、热气腾腾,觉得这才有生活的气象嘛。不过,我现在又渐渐习惯了这安静,喜欢上了这安静——安静才显得有深度嘛,不是吗?
芜湖是个港口城市,流动性大(那种即时性的流动性),也是它热闹的原因。除了市声喧杂,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浑厚有力的汽笛声响起,让人们知道有轮船靠岸或离港;有时猛一听,也会给人以自己仍然身在轮船上的错觉,甚至以为这整座城市就是一艘不断航行的货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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