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证剧本须深思熟虑———体验《肝胆祁连》秦腔文本论证

院团要上一台新创作的戏,总要先请有关方面讨论剧本。于是座谈会就成了院团意欲上演剧本的一个重要关口。近些年全省上上下下的剧本论证会多了起来,一次不行再讨论一次、两次,这是一个好现象，说明各地院团都有想法都有作为;通过与作者共同分析、推敲,非常有助于文本质量的提高,也能相应减少因条件不成熟仓促上阵所造成舞台质量不高而人力物力财力浪费的负面影响。因此,论证就要为“一剧之本”打好强有力的基础。

日前,在省文化厅参加剧本《肝胆祁连》的研讨会，总觉得评论并未上演的案头剧本，有时候是很残忍的,弄不好就会把一个可能会很好的戏文“扼杀在摇篮中”，也会让当地同仁陷入为难境地而困顿许久。

我很欣赏《肝胆祁连》这个剧名,很刚性，颇形象,有诗意,预猜可能是发生在张掖地区的“主旋律题材”。接到剧本一看果不其然，是写高金城的,写“西路军”的，这是比较难以把握的红西路军“蒙难史”方面的严肃题材。高金城是河南襄城人,上世纪三十年代初为北京协和医院大夫,医术高明,信仰基督教“行善爱人”，后在中共中央党代表谢觉哉等人的影响下再度离开兰州赴河西甘州重新开办福音堂医院,并营救西路红军失散伤病员,为党和人民作出杰出贡献。1938年的农历正月，惨遭马匪暗杀，时年52岁。高金城先生的这段人生经历是一首为党和中国革命甘洒热血的正气歌,在甘肃广大民众的心目中至今留下难忘的影响。

《肝胆祁连》剧本结构为：序幕+六场戏+尾声。序幕写高金城(剧本中化名为高精诚)接受谢觉哉赋予的重要使命,表示肝胆相照精诚合作;六场戏主要情节先后为“重回张掖、与妻深情、探狱进山、与敌苦斗、壮烈牺牲”；尾声，1951年甘肃省人民政府追认高金城为革命烈士。先后出场人物有名有姓的有12人,王定彩（王定国的化名）等人均多次出场；反派人物为马步芳部旅长韩起功等；其他人物系众百姓、西路军战士、医生、护士、马家军官兵等。全剧的主题为“碧血染祁连,铁骨壮河山。英烈西路军,忠魂世代传”；在与韩起功严酷斗争中，高金城发出“信仰不再是上帝,救国唯有共产党”的强烈心声。作者在剧中深情歌颂高金城——“你是祁连山的雪莲,如圣洁的天使一般”，“你给寒冬带来温暖,你将大爱洒满人间!”应该说这是一部以红西路军河西蒙难史为背景描写高金城先生勇赴张掖献身中国革命英雄事迹的大型秦腔现代戏。

这是一个富有鲜明地域特征的“红色题材”,推上舞台演出不是不可以,但在质量上今天要确保完美。剧本还是需要再修改再加工，才能达到一个更理想的艺术水准。存在一些问题,如:在今天的文艺舞台上还需要回避80年前英雄人物的真实姓名吗；一些历史情节需要进一步考证,日本飞机并未能轰炸到张掖（最远炸到了武威），你写炸到张掖就会使作品失真；前半部的戏剧故事多是一般化的陈述,很平淡,缺少在“营救”的核心事件中设置强烈的戏剧冲突与悬念;高金城周围的人物缺少个性色彩,有点“俗套”，也使一号主人公受到一定程度的概念化的影响;第五场戏马匪韩起功惨杀高金城的现场设置在舞台上,砍去左臂右膀和下肢,随后又活埋,这场景不要为好，可处理在幕后或解说词中;高金城与妻子的戏不只是“闪回”，应该贯穿首尾，他们的高尚爱情更能催人泪下;全剧需要强化这一历史题材的“现代感”,应该在“营救”的主体事件中重在凸现一个基督教徒成为一个坚定的中国共产党党员的心理路程,彰显生命意义和其哲思意蕴,这就更符合今人看戏的心理需求。

论证剧本就是要好就说好，不好就说不好。讨论的目的就是让好更好，让不好改好,剔除错误与疏忽之处,让作品搬上舞台后能使观众引起共鸣,实现其社会功能的最大化。这是任何舞台剧创作实践中必经的一条路数，也是考验剧作者的承受度和参与论证的人的学术修养与艺术眼力的窗口。戏还没排没演,但在剧本讨论会上已经有了在座“角色”的亮相与较量，尚看不到导演、演员和音乐舞美设计者共同的二度创造,这是不可预测，有变数的。在这种缺憾的氛围中往往会出现两种讨论情势:会上面对面交流的温度越热,新的灵感就越会频然降临；会上不温不火,平淡无奇,就容易流于“走过场”，实际收效不大。

上述我对《肝胆祁连》剧本的这些意见不一定都对，但参与论证的人必须要牢守一个“真”字，即便是再大的专家,都应该真诚对待作者和院团,因为他们才是“生产第一线”的创造者。我以为论证要做到“真”，应该表现在这些方面:认真阅读剧本,认真反复思考,调动自己的生活积累，在反复推敲中，诚恳地提出看法,不要回避矛盾,千万不可大而化之；要“真”，也应该设身处地考虑剧作者本人和剧团的实际困惑和难处,要细致入微,要以理服人，以情动人,绝不能以什么古怪、高深的戏剧观念（特别是用西方的什么“先进理念”）完全否定眼前作者搞戏曲的初衷和写作思路而显示自己有多么的高明。要做到“真”，最好在你批评、指正的同时也能提出建设性的“金点子”,甚至即兴帮助作者设置情节和细节,把自己的“真货”亮给对方,激发他们的创作新思维,描画出一个新的更美的舞台剧蓝图,这是需要论证者的真境界、真学养的。大家都这样做,才是剧本论证会的高境地。相信我们的组织者也会心悦诚服的，而在场的人都会从中有所获益并得到多种启迪。

我们今天讨论《肝胆祁连》，就是首先在学术氛围中对革命先烈的一种特殊的缅怀,经过对红西路军的时光巡回和对高金城烈士的人生深寻而进一步感知历史真实、感悟生命价值,这对创作者、评论者和组织者均是疏瀹心灵澡雪精神的一次深刻体验,这种讨论很有意义，也正显露出戏剧艺术在今天全新生活中的本真意涵。

戏剧剧本向来是一种最难把握的文学创作。在今天，舞台剧在册的专业编剧极少（很多地方甚至为零）的状况下,各地院团出现了许多业余作者的加盟,他们或有比较厚实的生活积累，有关资料的搜集比较多,但缺少戏剧（戏曲）的写作技巧和经验,更缺乏将案头剧本几经打磨推上舞台演出接受观众审视的经历体验,这样的作者所写的剧本,在讨论时更要倍加爱惜,从大局出发,予以帮助辅导,万勿“一捧子打死”，这也是专家的一种品格,一种大“真”。而要做到这样的“真”,参与论证的人必须对文本及与剧本内外有关的各种情况、细节做到“深思熟虑”，厘清原则,避免失误,圆观统照，方能最终达到“成人之美”的良好结果。

□严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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