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晋瑜,原籍淄博,《中华读书报》、资深编辑,曾任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评委,著有散文《永远的晋剧》,散文集《旭光晨韵》,《这样改编名著好不好》,《对文学不感疲倦的人——铁凝印象》等。是从镜中发现第一根刺眼的白发?还是不断停下来,等待步履蹒跚的父亲?或者,是突然感觉手心里握着的女儿的小手,变得厚实有力起来?
日子就是这样在不觉间把我们一步步带至衰老。岁月在额头的皱纹里葱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惧怕死亡?是第一次看到父亲糖尿病的诊断书时因为无知产生的巨大恐惧?还是不断得知所熟悉的人辞世的信息?
活泼泼的身影骤然就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依然喧嚣着,热闹着。刚看完刘剑波的《姥娘》,触动我的,不止是真挚的亲情,不止是姥娘年轻时的付出、对儿女的贡献,还有姥娘行至老年在几个儿女、包括在外甥家里被“养老”时所受的委屈,更有作者对姥娘去世后充满内疚的怀念。他笔下的姥娘,聚集着中国千千万万个母亲的影子。
为什么总是失去才知道珍贵?刘剑波的叙述,让我常常想起父亲。
去年清明节前后,父亲在北京小住。清明那天,我为父亲准备了祭祀的物品,就在家附近的火车轨道旁,朝着老家的方向,纪念我的爷爷奶奶。他为什么不让我陪着?是怕我窥到他心底的悲伤?还是不愿意让我看他在父母面前孩子般委屈的眼泪?
父亲75岁了。山西矿务局来信,说有些事情必须要他亲自回去处理。我送父亲去西客车坐动车,因为怕堵车,我们提前动身,不料到车站时还有近两个小时才开车。我不知道父亲拖着庞大的行李是怎么穿过漫长的天桥走到候车室,也不知道他怎么在嘈杂的车站熬过两个小时。怕我停车不方便,他急急地下了车撵着我快走,坚持不让送进站台。挂念可能一瞬间就过去了。
父亲回北京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问行李多不多,是否要接。父亲坚定地说不用接,来北京还能迷了路?我告诉父亲路线,让他坐车到广渠门,我会在那里等他。接父亲下车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山西的朋友给他带了很多东西,若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带不动的。父亲说,哪知道西客站里那么难走,走了很远才到车站。他的语气里没一点儿抱怨,可是我听了却难过了很久。我为什么偷懒,哪里那么多理由?
父亲秉性耿直,甚至有些暴躁。可是我跟父亲在一起,从来都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我的先生,似乎和父亲没有共同的语言,更不用说嘘寒问暖。我直觉中,父亲在我家生活并不快乐。可是他又依恋我,希望能帮我做些事情,至少能按时接送孩子,减轻我一点负担。我又做了什么?每天晚上6点,父亲看有着养生的电视节目,再看完新闻联播,就主动把电视让出来。也许这时候他希望和我聊聊天,可是我除了在电脑前没完没了地写文章,就是为了健身游泳。天天如此。我和父亲共处的时间,算起来也就是早饭时短短的十几分钟。他总是告诉我,不用惦记他,看书、背琴谱、去公园练琴,他有的是事儿干。
父亲的京胡拉得好,在北京的几个公园,很快找到了“组织”,天坛公园缺少高明的琴师,陶然亭公园几个票友层次较高,至于龙潭湖公园,父亲一去立即成了那里的领袖,好多票友天天眼父亲预约聚会的时间。
可是所有的聚会,抵不上女儿温暖的关心。我所做的,远远不够。不错,我很忙。但忙碌有时也是最好的借口。
临回老家之前,父亲亲手拆洗了他睡过的被罩床单。我正好有事回家,撞见父亲戴着花镜,正坐在床上缝被子。见我突然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寻思着悄悄洗了再缝起来,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了又怎样?除了责怪父亲不必这么做,我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针线。
送父亲回老家之后,我突然觉得无比孤独、失落。看着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屋,缝洗得清清爽爽的被褥,甚至连他用过的毛巾,也洗净晾好。当过军人的父亲,常常被有类似洁癖的母亲指责为“不讲卫生”的父亲,来到女儿家里,生怕有一些拉里拉沓招我厌弃。可是这时候,父亲,我宁愿您留一个乱七八糟的家让我收拾,这样我的眼泪不会那么汹涌,我的自责可能会减少一点。
那天看蒋雯丽导演的《姥爷》,从小跟着姥爷长大的晓兰,在暴风雨之夜,起身去姥爷身边试探姥爷的呼吸。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像电影里的晓兰一样,恐惧身边的亲人离我而去?老之将至,伤感和悲哀都可放下,我们要做的,也许只是需要抓住今天。
窗外灰蒙蒙一片。严重的雾霾阴沉沉裹住这城市的每一处角落,我们戴着墨镜,捂着口罩,冷漠着别人,也封闭着自己。只有亲情是温热的血液,流淌在我们的身体,温暖着孤单的心灵;只有亲人的笑脸,胜过耀眼的阳光,足以穿透厚厚的云层,照亮平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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